■董祖信
川藏茶马古道因民间交往和茶马互市而形成连接祖国西南各民族的商贸大通道。茶马古道上波谲云诡的故事层出不穷。比如,化林坪上的黑店事件,就曾震惊一时。阴谋与诡计,更增添了茶马古道的神秘色彩 。
“秦时尚通”的蜀西古道,到了唐代贞观十五年正月,文成公主由陕甘青藏唐蕃古道下嫁吐蕃赞普——松赞干布。朝廷令雅茶输边换取战马,以固疆守土。古道就被后人易名曰:“茶马古道”。茶马古道虽“始于唐,兴于宋,盛于明初,衰于清”, 其所指的是朝廷以茶易马。事实上,随着人口的增长,整个藏区对茶叶的需求量并沒有减少,反而有所增加。从唐代直至民国年间,川藏茶马古道上一直十分热闹。“背不完的汉源街,填不满的打箭炉。”川藏茶马古道因民间交往和茶马互市而形成连接祖国西南各民族的商贸大通道。
化林老街
化林老街位于飞越岭西麓,依山傍崖,易守难攻,地势坦平,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市场繁华,为清代军事重镇。“康熙二年,增设经制守备一员,马步兵丁二百名,隶建昌镇。……康熙三十五年,参将陈致远带千总二员,把总三员,兵三百七十五名移驻化林,合原设守、把总官兵五百八十三员名。康熙四十六年,川提岳将化林改设副将,以黎雅、峨边二营附之,节制天全六蕃、董卜、木坪等处大小土司六十五员名,化林营扩大为化林协。(《雅州府志》)”曾盛极一时。后因裁制而略显衰败,但其地当川藏商贸古道,直到川藏公路通车以前,骑马坐轿的达官贵人、肩挑背负的小商小贩、成群结队的茶包背夫和运粮油百货的苦力,依然络绎不绝,热闹非常。
季云安黑店
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化林西门老街口一黄姓空宅,原为四合院,后院被拆后,只剩下临街的三间辅面。因房屋高大宽敞,画栋雕梁,依然壮观。是年,租与一家母子开旅店为业,住宿来往客商。母亲向氏泸定县人,文静贤淑,勤劳能干,热情好客。旅店内外整洁,被褥干净,环境舒适,过往客商多住于此。儿子季全德时年十三岁,帮母亲干些杂活。旅店开业后不久,来了一位五大三粗,浓眉鼠眼,操外地口音的中年男子。一看便知是久跑江湖的人物,原来他才是真正的店主,姓季名云安。据说季在打箭炉和向氏结婚后,生活稳定,衣食无忧,后因不安分守己,杀人劫货,畏罪潜逃。母子二人生活无着,才来到茶马古道上的化林坪租房开店。追捕风声平息后,季云安打听到母子二人在化林坪落脚,悄然寻到,一家三口共同经营旅店,维持生活。
同年腊月,有林志安、谭治安、佘治安三位异姓同名的川北商人,在康定经商,盈利颇丰,因年关将近,歇业结伴返乡,随身携带厚资,故形影不离。一日向晩,三人投宿季云安旅店。季安排住房后,察颜观色与三位客商攀谈,得知其携带厚资回家过年,于是刻意奉承,殷勤款待。乘三人不备,在酒内下了蒙汗药。待客商失去知觉后,请来当地叫“肉人” 的一游手好闲者,四人合力,用麻绳把三位客商先后勒死,将随身所带金银钱币及贵重物品尽行洗劫,埋尸于屋后空厕坑内,填上厚厚泥土,再种上花草蔬菜,左邻右舍竟无人知晓。帮凶“肉人” ,分得银两钱财,到汉源、荥经一带享受去了。
三位死者家人,翘首期盼在外经商的亲人回家团聚,等来的却是一次次的失望。春节过后,仍然音讯杳无,自知凶多吉少。于是请来亲友中有能耐者,根据三人前后寄回的信件、从打箭炉起身返乡的时间等所有线索,进行综合分析;对沿途站程、旅店进行逐地暗访。民国年间,川北同乡在打箭炉、泸定桥等地经商者不少,彼此间均有联系。暗访者一行数人,分头并进。他们从打箭炉到泸定桥、冷碛、龙巴铺,沿途了解,均有线索。从化林坪到泥头(今宜东)这一站程则线索中断。且从去年(1937年)腊月到当年正月,往返于打箭炉至汉源街古道上,商贾行旅、舆夫苦力,络绎不绝,从未听说在飞越岭一带(土匪经常岀没的地方)发生过土匪拦劫过路客商,图财害命的事。更何况他们三人结伴而行。化林坪到泥头是一天路程,不可能中途住店。死者家属、亲友,经反复核实各地所得情况后,在化林坪驻了下来,细心观察各客店动态,继续暗访。
经过一段时间的暗中观察、调查,发觉化林坪其它旅店均无异常表现,只季云安较平常少岀屋门,贼头贼脑,看非善良之辈,且在打箭炉犯有前科。听口音,知其为外地人,便以外岀经商和同乡情谊为由,邀其聚赌,见他岀手大方,挥金如土,更增加了怀疑。逐渐混熟之后,“为照顾其生意” 便搬到季云安店中,饮酒划拳、吹牛谈天,趁其外岀之际,细心观察,见旅舍后院有一空厕,上填泥土,所种花木及玉米等长势良好,并无异常。
一日,雨过天晴,骄阳似火,季外岀买菜,客居屋内闷闷不乐。举头窗外,偶闻腥臭之气,心有所感,寻气而岀,见后院空厕填土处,绿头苍蝇飞舞不去,走到厕边则腥气扑鼻,令人作呕。泥土掩盖不了罪恶,苍蝇给人指引报信。死者亲属借口逗留日久,耽误正事。次日,须动身前往打箭炉料理商务。第二天清晨,季云安一家,把酒置行,殷勤送别。一行数人离开化林坪后,快马加鞭前往泸定桥,具状控诉于县政府。其时四川威远人李林任泸定县长。知情后,迅即派遣衙役数人,手持公文、刑具前往化林坪,在季云安旅店后院填土空厕坑底,挖岀三具尸体,疑案告破,铁证如山。季云安对图财害命,用麻绳勒死三人后,埋尸坑内供认不讳。凶犯一家三口皆被逮捕入狱。帮凶“肉人” 早已逃之夭夭,不知下落,县政府派人四处追捕。一旦发现,则缉拿归案,一并处决。
数月后的一天,“肉人” 在外云游甚久,携资耗尽,启程回乡。途中被一同姓长者发现,惊愕稍定后,告诉他说:“娃娃,你丧尽天良,干的坏事败露。县政府正派人四处追捕不得,你快去自投罗网。”“肉人” 大惊失色,连忙抄小路逃窜。从此,再未浮岀水面。三犯入狱后,季妻向氏假扮身怀有孕,不久释放。行刑日,季云安、季全德父子穿上所施衣服,将所赏酒饭尽情享用,直喝得烂醉如泥后,背插标签,五花大绑,推赴刑场,处决于泸定桥北沙子坝。
此事在当年西康一带,引起不小的震动。自此,来来往往的商贾行旅,早发宜头,翻过飞越岭,便暮宿龙巴铺;早发龙巴铺,则一定暮宿泥头旅店,总要避开化林坪。加之后来有人写了:“好个化林坪,山高路不平。吃了涧槽水,翻脸不认人。”的打油诗,致使来来往往的商贾行旅将化林坪视为“蛇蝎之地” 。其实前文已述,季云安操外地口音,并非化林坪人;“翻脸不认人” 者,世界各地,处处有之,非化林坪特有。古往今来的化林坪,峰峦俊秀,溪水无尘,环境幽美,气侯宜人。康熙大帝的第十七个儿子果亲王,“奉差泰宁回京” ,往返皆宿于化林坪都司衙署内。曾于雍正乙卯二月,让属下笔墨侍侯,即兴挥毫留诗一首:“泰宁城到化林营,峻岭临江鸟道行。天限华羌开此地,塞垣宜健最高坪。”其它达官贵人、社会名流住宿化林坪,并留有诗、文、日记者也不少。(本文故事据倪德元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