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我州80后女作家“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获得者雍措
■记者 杨珂
【核心提要】
日前揭晓的第十一届(2012—2015)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我省两位80后女作家榜上有名。一位是来自大凉山的鲁娟(彝族),其诗歌作品《好时光》获得本届“骏马奖”的诗歌奖;另外一位便是我州女作家雍措(藏族),其散文作品《凹村》获本届“骏马奖”的散文奖。
“骏马奖”是由中国作家协会、国家民族事务委员会共同主办的少数民族文学的国家级文学奖。与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并称国家级四大文学奖。“骏马奖”自1981年设立,每四年评选一次。已经评选出一大批优秀作品和翻译家,对推动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和鼓励优秀民族作家作品产生了良好效果,奠定了多民族文学发展繁荣的基石。第十一届“骏马奖”设长篇小说奖、中短篇小说奖、报告文学奖、诗歌奖、散文奖、翻译奖,每项获奖作品不超过5部。本届共有24部作品和3名翻译者获奖。
【人物简介】
雍措,藏族,四川康定人。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四川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贡嘎山杂志社。鲁迅文学院第九届少数民族班学员。作品散见于国内各报刊。出版散文集《凹村》。2015年,散文《滑落到地上的日子》获“孙犁文学奖”单篇二等奖 。2016年,聘为巴金文学院签约作家。2016年获第十一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
【关于写作】人生梦想的开始
雍措现供职于贡嘎山杂志社,她的作品散见于《民族文学》、《星星》、《散文海外版》、《四川文学》、《西藏文学》、《贡嘎山》等报刊。出版散文集《凹村》。2016年,聘为巴金文学院签约作家。
雍措是一位特别爱笑的80后女作家,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每每谈到一些问题时,她总会开心的笑上一会儿。她特别健谈,和她聊天,记者感觉到无比的轻松。谈到这次获奖,雍措说:“康巴作家群在国内引起了一定反响,这与甘孜州文联连续几年出版康巴作家群书系,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我的散文集《凹村》,出自康巴作家群书系第三辑。从参评到初选,我都是抱着参与的态度。最终能够获奖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进到复选阶段,雍措已经感到特别满足,她说:“《凹村》能得到评委们的认可,也算是自己对家乡最好的报答了。”此次获得“骏马奖”雍措很感恩,她说:“感谢甘孜州文联,感谢一直以来在文学道路上帮助过我的老师们,因为他们的无私,才让我有幸获得此次殊荣,更大意义上,这个奖是各位老师赐予我的。”
雍措谈到最初选择写作,是因为分配到甘孜州南部乡城县一个距离县城108公里的小学校。2003年,那里交通不变,通讯闭塞,娱乐的东西少,所以只能静下心来读些其它地方捐赠给学校图书室的书,打发闲暇的时间。没课时写下的小文在州内甘孜日报、康巴文苑等报刊上发表。说到这雍措显得特别兴奋,“记得第一次发表文章,是我在给《甘孜日报》连续投稿两年以后,看着自己的文字变成铅字出现在报纸上,那发自内心的高兴劲儿,真是无法形容。”记者在她的神态和语言中都能感受那份快乐。2006年,雍措调回故乡康定继续从事教育事业,遇到了州内很多爱好文学的老师及朋友们,很好的文学氛围,让她对自己的写作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又因对文学的特别热爱,2010年雍措考调到贡嘎山杂志社成为了一名杂志社的编辑,从此,雍措就更加坚定地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关于凹村】一个游子的乡愁
雍措的家乡鱼通,地处大山深处,前后都是高大险峻的山峰。山与山的夹缝里,生长着一片线一样的天空,一条汹涌澎湃的大渡河。雍措说:“鱼通的山阻隔了我看更远的地方,鱼通的天空让我不知道宽广到底是什么意思。这狭窄的地理环境,构成了我对整个世界最基础的认识。”
在谈到《凹村》的创作初衷时,雍措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温情,她给记者讲起了故事:“小时候,我调皮又爱哭,阿爸阿妈请来占卜大师,占卜出我是‘童子’,要还愿。阿妈阿爸专门去庙里给我请了‘童子’,将我的愿还在了家乡一个叫磨刀弯的山上,结果还是没有止住我爱哭的坏毛病。实在没法,就把我关在家里,任由我哭,眼不见心不烦。他们每天早出晚归,早上做好的饭放在锅里,用烧过的柴火温着,保证我饿不着。每次看见阿妈阿爸扛着锄头下地干活,我就爬到楼顶的一个小窗户里,哭着闹着,看他们离开的背影。一条狗或者是一头牛慢悠悠的从小路上走过,都会让我羡慕它们的自由。那时,我经常哭着哭着就在窗户上睡着了,醒来就吃锅里的温热饭。那扇小小的木头窗户,让我再一次感觉到了世界的狭小。在我童年所有的记忆里,我都被什么东西阻挡着,如我散文集《凹村》里面的“凹”字一样,我能看见的就只是“凹”字顶上那么一点点空间。”
然而,很多年后,雍措给散文集取名为《凹村》,恰恰打破了雍措对“凹”字的理解。雍措说:“可能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及越来越多心里安全感的缺失,我觉得,‘凹’字两边凸起的地方,给我一种越来越深刻的安全感和平稳感,再加上家乡地处的位子也刚好是大山凹陷下去的地方,所以最终给散文集命名为《凹村》。”《凹村》不仅是一个地理上的村落,它更是存在于雍措的精神世界,是雍措永远渴望达到的一个精神高度。
土地、亲情、思念是散文集《凹村》的主线,这条线年轻且充满活力。雍措说:“在写作中,我越来越觉得故乡像母亲,空间和时间都不会隔断身体里血浓于水的温情。如果说第一章节——遗落在凹村的日子,是抒写我对故乡土地热爱的话,那么第二章节——从凹村寄出的信,则是我想把这份热爱传递给外面的世界,而我外面的世界就是一位叫幺幺的朋友。这里的幺幺可以是虚无的、可以是实在的,可以是云或鸟,可以是花和树。但在写作的过程中,我更多时候把幺幺看成了自己。自己给自己写信,让我更深层次的挖掘出了自我。我就是一个住在凹村里的讲述者,凹村里的人和事,是我向外界倾诉的主体。”
“凹村”是雍措写作的据点,她说:“无论今后我选择何种体裁写作,我的写作点都会落在这片土地上。”
【各方评论】一个充满爱和故事的容器
散文是一种古老的文体,越古老越难出新意。此次雍措的《凹村》获得骏马奖,给我州康巴作家群带来了惊喜。雍措用富有魅力的文字表达出了自己的思想和情感,表现出很强的民族文学的魅力,给甘孜文学界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凭借《凹村》获得骏马奖实至名归,让我们来看看各方给予《凹村》及雍措的评价。
《凹村》如一个容器,充盈着爱和故事。雍措的笔下万物皆有灵性,她把自身溶入对象,再由对象返还自身,由此,与世间万物相知相亲,这是写乡村的书,也是写人的本质的书。
——“骏马奖”散文奖授奖词
雍措的过人之处是将虚实自由转换,把乡土概念深入到个体意识层面。个人并非孤立的存在,她强调心的觉察力,这种觉察力能够引发含蓄的力量。在意识领域,含蓄有时比直接更有力。她还尝试一种内在形式的变革,把念头的“空性”转化到生命实体里。在写作技巧上,她掌握了“收”与“放”的功夫,在某个节骨眼上憋着,留个悬念,合适的时候甩出个包袱来。写人、写花草、写动物,埋伏笔,抖机灵,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件或离奇的事故,而是一堆明亮的梦、暖人的好意、带有善意的调侃,或者是出其不意的小智慧。风、杉山、荒野、石头都有心,有眼睛,它们有悲伤、疼痛,万物皆有灵性。她还有一种本领,越复杂越勇猛,色彩、气息、味道一层层地铺,堆着一调色板的姹紫嫣红,装着一“花篮子背篓”的春夏秋冬。
——评论家 卓今
首先我并不是说获奖了就一定是好作品,获不了奖的就不是好作品。但一个作品能从几百部的申报作品中脱颖而出,肯定是有它的独特之处,雍措的《凹村》就是这样的。在这几年的写作中,雍措也是经历了迷茫和困惑,从最初的杂乱无主题的写作,到找到凹村这个自己熟悉的村子,并在之后的创作中坚持自己的写作路子,不人云亦云,这给了我们一个启示,踏踏实实的写自己熟悉的生活,而不被外界缤纷的世界所左右,就一定能走出属于自己的一片蓝天。
——贡嘎山杂志社主编 列美平措
时下,以“志”的纪实书写方式写乡村的作品很时髦,也很流行。但这其中的多数作品,除真实与接地气外,能带给人感慨、感悟的东西却不多。同样写小村庄、写小人物、写小事,雍措没有追风时尚,没有迷失文学写作的人文情怀与思想,同样以“志”的纪实书写方式进入“凹村”,雍措作品的字里行间,却带了血盛于水的浓浓乡情,带了敬畏大自然的感念之心,带了众生平等的慈悲胸怀。
——甘孜州作家 窦零
雍措笔下这种“万物有灵”的世界,所表达的是大渡河上游峡谷地区人们的某种生存真实与心灵状态。大渡河上游峡谷,地理上属于青藏高原的东沿,文化上属于传统藏区的嘉绒藏区,这里,在早是原始“苯教”滋生之地,后来又有了藏传佛教的浸润,生长于斯的雍措,从小就受到了与内地汉区截然不同的自然、宗教、文化、习俗的影响,这种影响最直接的作用与结果,就是作家雍措笔下的世界及万物,哪怕几株草、一棵树,再不单纯是客观对象物,而是与作家和村民一样,是有生命有思想有精神的活物,都是“万物之灵长”。
——甘孜州作家 欧阳美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