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国宏

我国是饮茶文化的发源地，有着千年的茶文化历史，茶，以其养生健体、修身养性而为古今国人所钟爱，以至于引茶入联，形成了中国古代的一种特殊文化现象：茶联。因此，在许多茶馆、茶楼、茶室、茶叶店、茶座的门庭或石柱上，以及茶道、茶艺、茶礼表演的厅堂墙壁上，经常可以看到悬挂或镌刻的茶联。这些茶联意蕴丰富，又兼多为名家书写，或给人以古朴高雅之美，或给人以正气睿智之感，品茗怡情之间，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佳话。

据《杭俗遗风》记载，旧时杭州西湖藕香居茶室门口曾挂有一联，此茶联共两句，有趣的是，全联两句均系从苏东坡《饮湖上初晴后雨》和《次韵曹辅寄壑源试焙新茶》两首诗中各取一句而合成：“欲把西湖比西子；从来佳茗似佳人。”不仅对仗工整，意韵流畅，而且均典出一人之诗作，可谓神来之笔，古今绝对！

古时蜀地有家茶馆，兼营酒业，虽地处繁华地段，但生意却一直清淡，于是店老板请了位才子给茶馆写了一副茶酒联：“为名忙，为利忙，忙里偷闲，且喝一杯茶去；劳心苦，劳力苦，苦中作乐，再倒一杯酒来。”此联虽未对追逐名利者进行批评，但对底层劳动人民给予了一定的同情。更为重要的是，此联如一把打开心灵之门的钥匙，劝导人们要正确看待人生，抛开名利之锁与劳作之苦，去寻找和享受生活的乐趣。由于此联联面奇特、联意多悟，且通俗易懂、雅俗共赏，因此引得人们纷至沓来，茶馆里熙熙攘攘，人头攒动，茶馆的生意也因此火爆起来。

现代著名作家周而复某年游南岳衡山南天门时，为附近一家茶馆作联：“到南天门，歇歇脚，喝杯茶去；登祝融顶，看看山，携朵云来！”此联雅俗相映，回味无穷，与“为名忙，为利忙，忙里偷闲，且喝一杯茶去；劳心苦，劳力苦，苦中作乐，再倒一杯酒来”有异曲同工之妙。

旧时浙江绍兴驻跸岭茶亭曾挂过一副茶联：“一掬甘泉，好把清凉洗热客；两头岭路须将危险话行人。”此联寓意深刻，既道出了此地出产甘泉可烹香茗，也写出了驻跸岭的地理特点。

福州南门外有一茶亭曾悬挂一联：“山好好，水好好，开门一笑无烦恼；来匆匆，去匆匆，饮茶几杯各西东。”全联通俗易懂，言简意赅，寓教于联，令人读罢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无独有偶，浙江吴兴八里店有一茶亭，亭柱上有一副楹联：“四大皆空，坐片刻无分尔我；两头是路，吃一盏各散东西！”颇有佛理韵味，与上一联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清代“扬州八怪”的代表人物郑板桥是写茶联的高手，他一生写过许多茶联，其中一联曰：“扫来竹叶烹茶叶；劈碎松根煮菜根。”此联既有文人墨客之高雅，又有寻常百姓之烟火气息，不仅富含生活情趣，而且还是作者淡泊胸襟的真实写照，因此广为流传。

建于清末民初的杭州著名景点九溪十八涧中，有座林海茶亭，亭上撰刻一副由樊增祥题写的茶联：“小住为佳，且吃了赵州茶去；曰归可缓，试同歌陌上花来。”上联引用《五灯会元》中赵州从谂禅师的“吃茶去”典故，劝告游人到此可放慢脚步，吃茶小憩，欣赏美景；下联引用北宋大家苏东坡《陌上花》中的“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句，告诉游人：人生难得是清闲，不必活得急急惶惶，可在风景中慢慢享受闲情逸致。此亭四周茂林苍翠，流水潺湲，坐于亭中，举目环望，确有羽化为仙之感，所以但凡到此的游客，无不醉联、赏景、品茗。

广州有家茶楼叫“陶陶居”，曾以“陶陶”两字为题，征求茶楼联楹，一时应者颇多，其中有一联颇得众人钦赞：“陶潜善饮，易牙善烹，饮烹有度；陶侃惜分，夏禹惜寸，分寸无遗！”此联嵌进了陶潜、易牙、陶侃和夏禹四个人名，又用了四个典故，即陶潜喜饮、易牙喜烹、陶侃惜分、夏禹惜寸，不但把“陶陶”两字分别嵌于每句之首，自然、流畅，而且还巧妙地把茶楼饮茶技术和经营特色恰如其分地表露出来，令人拍手称绝。很多人慕名到陶陶居饮茶，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亲眼见见这副“绝对”。

福建泉州有一家店面较小、但装潢雅致的茶室，悬挂一副茶联曰：“小天地，大场合，让我一席；论英雄，谈古今，喝它几杯。”全联上下纵联，谈古论今，既朴实又接地气，而且还说理清晰，确实令人叹服。

杭州西湖龙井处有一名叫“秀翠楼”的茶堂，门前挂有一联，自明人陈继儒《试茶》一诗中来：“泉从石出情宜冽；茶自峰生味更圆。”该联把龙井茶所特有的茶、泉、情、味点化其中，奇妙无比。

西安市莲塘湖路有一座莲塘公园，1944年至1947年间，这里曾设有一个“奇园茶社”，门口有副茶联：“奇乎？不奇！不奇也奇！园耶？是园！是园非园！”此联把“奇园”二字居然四次嵌入！且有问有答，意韵深邃。据当地史料记载，这个奇园茶社当年是我党设立的一个秘密交通站，茶社开业时，地下党同志为了表示心愿，便以明中有暗、暗中有明的寓意手法，撰写了这副对联。联语既匠心独具，又暗含革命豪情，读来令人拍案叫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