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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里的人生

《甘孜日报》    2015年10月26日

   ■吴永贵
   还记得初来乍到时,大街上面色赤红、皮肤粗糙的老乡总是让人不禁侧目,迎面而来的牦牛和遍街的野狗让人毛骨悚然。当街上的野狗熟悉了我外乡人的气味;当我也能像当地人一样立马分辨出大街上的外来客;当我也开始试着指点扎巴们使用ATM取款机的时候,一切又是那么自然而又亲切。
   县城满是柳树,一到四月便柳絮纷飞。那一川烟草、满城风絮,花非花、雾非雾的景象真叫人恍如梦中。
   并非为了锻炼身体,喜欢爬山只因为爱极了下山时那种大汗淋漓、宠辱皆忘的感觉。
   站在播麦山上,俯视白玉寺鳞次栉比的扎空和县城高低错落的楼房,满是感慨:究竟是先有寺还是先有城,抑或二者原本与日月同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仰望奇峰突兀的石头山,又生疑惑:大山那边究竟是什么,是否还有另一座宏伟寺庙和另一座美丽县城,抑或什么也没有,只是另一座不知名的大山,一切都不得而知。
   行将离去,叫人怎不惆怅。我自当走出这些美丽雄伟的大山,回到钢筋混凝土的森林,继续呼吸我久违的沉重空气,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而这里的人们,也将继续他们祖祖辈辈延续千年的平静生活,一如既往,生生不息。
一切又是那么不同:此前感觉生命高贵,现下只感觉生命卑微;此前以为无所不知,现下只感觉一无所知;此前感觉自己一无所有,现下才知道应有尽有;此前感觉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现下才觉得一切均弥足珍贵;以前爱抱怨俗事强我,现在才晓得事无巨细,均需用心。
   不去想她多年后是否会不经意想起,某人某年曾经来过。一切都不重要,我只怀念那城中朵朵四月柳絮,依稀写着我们每个人的名字,随风飘洒,最后悄无声息,不知它是否依旧飘落大山深处,重归泥土,又化为草木?
   有人说,在灯火辉煌的城市,他始终感觉自己还是个乡下人,但离乡村已经很远很远了。也许有一天,我也会有同样的感受。
   人生好似一泊沙来一泊去,一重浪灭一重生。有的事无需刻意记取,只因永远不能忘记。
   我想我会有一天突然心血来潮想起那座偶曲河边柳絮纷飞的小县城,会和城里人分享关于它的种种神秘传说,偶尔冒出汉藏夹杂的白玉话,还会讲出山里才有的粗野笑话,任人讥笑嘲讽,也毫不在意。
   感谢命运,是它让我如此特别,是它让我如此多愁善感。是它,让我曾经和这里的人们一样,有过我最美好的一段记忆——大山里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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