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16年11月21日
■尹向东
骑上马时,太阳还未在远方探出头顶,天空澄蓝,薄薄的云浮在远方。
阿朵守在帐篷前,他想要一盒鼻烟,他手里拿着空空的鼻烟壶,看见我来,举高了不停地晃动,他脸上堆着乞求的笑容。我点了点头,故意打马从他身边跑过。
不仅是阿朵的鼻烟,我肩上还背负了许多任务,帮着带的东西有一大堆。从牧民们知道我将去县上取那不知道内容的文件时,就陆续来到了我的住处。犹其是阿朵,晃动着他的空鼻烟壶,不停地说缺了鼻烟的日子像在地狱,然后教我怎样让马避开诱惑的青草赶路。
我得当天赶回来,虽然不知道文件内容,却特别重要,他们急着要看。我带了糌粑和风干牛肉,我想用一上午的时间跑进县城,再在傍晚回到牧场。
我打着马狂奔了一大段路,这匹派给我的马叫花脑袋,全身红色的皮毛,脑袋顶上一溜白毛像一条丛林中的溪流。这是一匹温存而善跑的马,跑过一段路后,我看见它的颈部有了汗水,湿淋淋地让毛皮呈现出更深的红。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当头照着,我忽然减缓了它的步伐,更准确地说,我是让它随意地走起来,我想起了阿朵讲让马赶路时的表情。我松了缰绳,它缓慢走动,并开始低头吃草,我想我有那么点小坏,对所有的期待都不急于去满足。我发现它不再按路前进了,而是随草走动,我们偏离了去县城的道路,爬上一个小坡,向一条溪流漫步而去,我们离道路越来越远,远到我也认不出去县城和回牧场的路了,这样的状况让我心里升起负罪的快乐。我看见太阳已经当空了,如果紧走,这时候我该是在县城里忙碌。
我在溪水边下了马,用溪水调和了糌粑来吃,把一小节风干牛肉放进嘴里时,我又想起了阿朵。
“千万别让马在路上贪吃,要不这一天就没法往返了。”阿朵说,他说这话时,手里把玩着那个牛角做的空鼻烟壶。
我看了看不远处的马,它正低头吃草,那是一小片未被肯食过的草地,草深及小腿,草在阳光中泛出油润而饱满的绿,发出一阵阵浓烈的草香。我发现我们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片好草地,真是一片好草,马被草迷住了,低下头,一口接一口吃得贪婪。跟不上气时,它会短暂地停下来,长长地出气,它的气让草波浪一样荡到了远处。
我也被这片青草迷住了,完全忘掉自己要去干啥。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马回到我身边,我翻身上马,我想我找不到去县城的路了,我想我担过了许多时间,今天已不可能赶回去,明天回去就会受到应有的批评和责骂了。我拍拍马屁股,马缓慢跑起来,跑了许久,我发现我们又回到了去县城的路上,我想这该是一匹老马,它太熟悉好青草在什么地方了。
我看看太阳,太阳已在西山巅上悬着,太阳的边上有彩云伴随。我的心情瞬间就好起来,我想我会把一切都带回去,那份不知内容的文件,还有阿朵的鼻烟。我拍了拍马脖子,我喜欢那一片青草地,我记住了青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