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17年06月22日
■高福全
前不久,武警四川省总队离休干部、第一任总队长耿继洲逝世。耿老是河南长垣人,1945年8月入伍,1948年4月加入中国共产党,随十八军进藏在高原工作生活了30多个年头,1991年离休。耿老离世后,作为老干部服务管理机构的工作人员,笔者在安抚照顾耿老妻子张兰萍阿姨过程中,听她讲了很多关于耿老的往事,这些事虽然琐碎,但却折射出耿老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做官的一生,耿老身上所具有的精神是我们需要继承和发扬的优良传统。为此,我提笔把张兰萍阿姨讲述的往事记录下来,以兹作为对耿老最好的纪念。
老伴儿,你走了,躺在你睡过的被窝,闻着被盖上慢慢变淡的你的体味,我心里有酸楚也有温暖。老伴儿,你走了,我的心空了,空得只剩下对你的思念和回忆。
老伴儿,你病重的时候,总队领导、子女和我反复劝你到医院去治疗,可你就是不听,大家拿你没办法,只好安排医生到家里为你治疗,可你还是不配合,你说,比起那些在战争年代牺牲的战友,能活这么大岁数,该知足了。你还说,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人老了,不中用了,这样折腾抢救,是在浪费国家资源。你啊,这一生都是这么倔强固执!
老伴儿,你曾经交代,说你病危后不要抢救,顺其自然;百年以后,不设灵堂、不烧香焚烛、不接受吊唁,一切要简简单单。我都按你的意思办了,可是总队领导在你昏迷抢救期间专门赶来,看望你、安慰我,他们说你是老革命、第一任总队长,他们说你是部队的宝贵财富,必须用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品抢救你;在你离世后,总队在家常委和官兵代表前来吊唁慰问,深情地为你送别;你的老部下、老搭档听到你离世的消息后不远千里都赶来了,他们在家里你的遗像前深深鞠躬、泪流满面;干部处、干休所官兵三天三夜为你张罗后事,劝都劝不回,他们说你为党和人民站了一辈子哨,他们要为你站好最后一班哨。你还记得曾经给你当过3年公务员的小罗吗?他也来了,当年他退伍时对你有情绪,埋怨你没有给他提干,当时我和子女都给你做工作,让你照顾照顾,可你却说给我服务的人不能搞特殊,基层战士为祖国站哨更应该优先提干!小罗在你的遗像前泣不成声,他说他这辈子就最敬重的人就是你。
老伴儿,你随十八军进藏在高原工作生活了30多个年头,四个孩子一直放在内地保育院、八一学校,我们一家人聚少离多,你曾说过这辈子最愧对的就是四个小孩。你当甘孜军分区副司令员时,我们的大儿子耿毅在分区基层部队当了八年志愿兵,那时你要是吩咐一声,他就可以提干,可你没有,大儿子退伍后一直在地方打工,今年已经63岁了,生活过得清苦;二儿子耿泽在甘孜长大,上初中时正遇上文化大革命。当时,上山下乡,军分区在读的孩子耿泽最小,你却安排他去了最偏远的乡城县,你说领导干部的孩子不带头到艰苦的地方,别人的孩子凭什么要去,因为文革耽误了学业,后来耿泽招考到甘孜运输公司当一名驾驶员;三女儿耿敏警校毕业后分到了都江堰公安分局,你在位时打个招呼她完全可以调动到离我们近一些的成都市区,可你固执地说一切听从组织安排。三十多年过去了,耿敏在都江堰成家、生子,如今也快要退休了;四女儿耿俐高中毕业时,总队刚好有两个招女兵的指标,下面的同志都安排好准备招她到部队当兵,可文件呈到你那里,你删掉了女儿的名字,把指标让给了其他同志。后来,耿俐到电信局当了一名普通工人。你对孩子一直以来是严格和严厉,记得你在阿坝红原任骑兵团长时,部队平叛途中,警卫班的战士在路上捡了几个银元,战士们给大儿子和二儿子一人给了一个,你回来发现后,顿时火冒三丈,用皮带狠狠地抽打两个孩子,大冬天的还让他们两兄弟站在屋外雪地里反省,在我记忆中这是你第一次打孩子,如今老大和老二对这件事都还记忆犹新,他们说一定把你立起的家教家风传承下去。老伴儿,这么多年来,我俩积攒的钱全部用来贴补四个孙子生活和上学,我知道你是想弥补对孩子的愧疚,四个孙子都是我俩细心带大,四个孙子很争气、也没有坏习惯,他们凭自己努力一个考上了博士、两个考上了研究生、一个高中毕业考上了军校,成了对国家和社会有用的人才,你在九泉之下也应该感到欣慰了。老伴儿,你走了,自发前来吊唁的人都对你赞不绝口,说你自身要求严格,说你做官做人做事正直正派,让人敬重。你说过,金杯银杯不如在群众中的好口碑,老伴儿,你做到了,我为你感到骄傲和自豪。
老伴儿,你48岁时,组织安排你到内地进修学习,体检时发现肺部有纤维化症状,医生告诉你不能再在高原工作了,可你悄悄地把体检表撕掉,进修完后又回到了高原。去年来,医生说你肺部严重纤维化,你呼吸很困难,嘴唇常常是青紫色的,看着让我心痛,要是当初你向组织提出调到内地,身体不会这么快就垮下来,应该不会这么早就离开我。老伴儿,你这辈子很要强,1945年你当兵时没有一点文化,解放后组织安排你到重庆学习,你每天挑灯夜读,毕业时每科都是80分以上,至今那张泛黄的成绩单我还替你保存着,这个成绩来之不易,因为那年学习结束后,你的头发全白了,我知道你付出的心血和精力比常人不知道多多少倍。
老伴儿,你走之前的那个晚上,精神出奇的好,你拉着我的手,对我说了很多很多。你对我说,要是你走了,我是家里的主心骨,一定不能哭,一定要坚强,一定要代你看管好子女儿孙,一定要让他们做正派人、走正道。你安慰我说,在淮海战役时,你们那个连在战场上牺牲得只剩下四五个人,你这条命是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你还说在解放西藏时,你当侦察参谋,前面两个参谋到藏军驻扎地侦察都牺牲了,轮到你时,你做好了牺牲准备,可是你命大,不仅没有牺牲,而且还顺利完成了上级交给的任务。你开玩笑对我说,你比我大六岁,让我一定要超过你在世的岁数。老伴儿,你还交代我,说如果你走了,让我给你换上那件红色的秋衣、灰色条纹的秋裤,还有那双我给你缝了补丁的红袜子上路,你说你最喜欢那几件内衣,其实我知道,你是怕我花钱买新衣服浪费,你是惦记着这几件衣服都是我亲自给你买的,你穿着它们上路,心里觉得踏实舒坦。
老伴儿,你走了,回忆起我们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我感到幸福和满足。每天我都在用你用了五十多年都舍不得丢掉的那个漱口杯,我感到你没有走远,你就在我的身边。老伴儿,这辈子跟了你,我无怨无悔,我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