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17年06月23日
■格绒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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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性极限穿越——一群城市人翻过几座山岭后媒体这样炒作道,是上世纪一个叫洛克的外国人穿越70年后的第一次。细细推敲,却不免让人哑然失笑。这群城市人的所谓穿越是在当地人服侍之下完成的,许多路途还是骑着马,悠悠晃晃而行。而当地人背着包儿,牵上马,还得侍候他们骑马下马,在危险路段更要小心看顾呢。可是,没有人提到他们,那怕是只言片语。回来后,人人大谈特谈自己的壮举,仿佛成了英雄。难道说当地人是另一类人?多么荒唐的逻辑。又想,不管是冰天雪地还是大雨潇潇,当地人常年走过,那又算什么穿越呢?
在这个行当久了,便失了激情。本来很正常的事儿,诸如,为了某个景区妙笔生花,将某些具有诱惑或吸引力又查无实据的故事生拉硬扯到景点中——这是功利之目的啊,而没想到,竟以讹传讹,你引用我的,我抄袭他的,变得越来越真,越来越成为真理呢,令人啼笑皆非。这样的事情多了,便感到厌恶和可憎。在这个浮躁的时代,人心悠悠忽忽,钻研历史真面目之人,凤毛麟角。杜撰、张冠李戴等等,我们可以任意虚张声势,天马行空的虚构吗?谁给了我们这样的特权?而更大的要员在台上也鼓吹:要通过联想、想象、加工使景区鲜活生动,听来更加冠冕堂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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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在向前行进,而智慧却没有长进。日复一日的时光里,连一片色彩艳丽的羽翎都没有落下来。花雨缤纷的圣迹时代渐渐远离我们而去。在这个似乎注定的体制和循环中,仿佛有着太多的障碍和陷阱,让人如履薄冰,偶然的失蹄都会遭受意想不到的遭遇,乃至打击。时常尴尬地发现,科学的方法、责任心和勤勉的结果往往适得其反——因为人的因素,特别是上面人的看法。说你行你就行,说你不行行也不行。周遭弥漫着浓郁的人治氛围。这已经是难以逾越的某个阶段特殊的游戏规则吧。我们无法超脱,最终象所有人一样落入了循环的轮回中。“轮回”——这个宗教术语箍得我们心生隐隐的痛楚。我们难免其俗的追逐利欲之心有时片刻醒悟:为何看着别人的脸色,为讨好上面而行事呢?那也是一种奴性啊。可是回落到现实中,你又不得不承认:再多的努力和再好的结果,只要上面不认可那也就等于零。在时下的循环中,似乎工作之外的因素更多地左右着个人的命运啊。作一个自由的人,生命无羁,半且能从事愉悦自己灵魂事业的人生是多么幸福而坦荡啊。一头老黄牛在古树下纳着最后的一片阴影。一只蝴蝶从花丛中飞出,向夕阳展示着斑烂的羽翼,蜜蜂也在嗡嗡营营的舞蹈。我的思想慵懒地躺着,象一个悠闲的退休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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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市里奔忙,时常感到金钱的的魔力越来越大。人心和道德的堕落多么可怕啊。那样一批人象吸血虫一样虎视眈眈,一有风吹草动,就把别人的精力和心血吮吸,把金钱和物质掳走。而在另一条道路上,人人变得象石头一样圆滑,权衡利弊,察言观色,明哲保身,学会了阿谀,学会利用人性的弱点洒下甜蜜的毒汁,迷醉别人,获取他人的好感和信任,时时睁大眼睛,窥探着,伺机寻求钻营的捷径,而真实的灵魂却更深地包藏起来。人性中的黑暗是那魔窟呢。人心里的魔鬼出笼,人就变得比那魔鬼更加可怕。在这个物质主义和利欲熏心的大染缸里,灵魂堕落,象娼妓日益变得无耻而贪婪。
一场雨使天空碧蓝,大地如沐浴过一般。一片似牛奶的云雾缠绕着郭达山。郭达停云是康定一景。那多彩的云象还是康定的晴雨表呢。时而象纱帏,时而象一条翻滚的龙,有时象哈达飘飘幽幽……我也在这个小城里日益磨钝了灵性,变得越加庸俗和世故。我知道遥远的民间是广袤的沃土。而常年在城市和大山的边缘行走,人和灵魂都蜕化成边缘的角色。藏不藏,汉不汉,上不了,下不去,象佛教讲的游荡在中阴间的人。远山的云朵啊,你为何不捎来故乡清凉的风、裹着阳光的青草气息和青稞的芬芳?我那捻着佛珠虔心礼佛的母亲可有话儿告诉我?她那信仰的大海上,是否有菩提的种子发芽,可有圣洁莲花般的开悟光芒升起?
踏上精神的旅程吧。磨砺生命之轮,冶炼自己的灵魂,最终构建自成一体的精神世界。一个写字的人,最后的归宿是完成自己的哲学——而不是语言,语言只是工具,象我们的衣裳,象宗教的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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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看见混乱的世界。那些残垣废墟上的幽灵,那些远去的传说,让人心里很不安宁;那些学生那样不听说,自行其是,不懂规矩,让人生气;那些伙伴和老师遭遇突发事故,人人惊惶失措;死亡也悄无生息,掳走一颗颗活泼的生命…。。醒来,发现天气变了,大地已经变得温热了。
到处是山火的消息。今年,气候异常干燥。警报早已发出。而火籽一旦落地,便轰轰燃烧起来。连这狭沟切割的天空都布上了一层层烟霭。战争也如火如荼。巴格达上空浓烟滚滚。双方都发布着完全相反的信息。电视台争相转播战争的实况。地球已经变得太小,而人心膨胀得象天空一样,欲望象沸腾的大海。想到这蔚蓝苍穹之上,有无数的卫星间谍在四处窥探,心里便泛起一丝不自在。听说有一种相机能穿透人的衣服,照出剥离过的一个个裸男美女。人心也能被窥透么?
我有时也想,人的躯体是不值留恋的。然而,能够这样超然面对生命的,又有几人?想想,在时光中日益腐朽的躯壳(没有人能留住青春的时光,没有人能敌得过岁月利齿的啃啮),不管男人女人怎样美化装饰,甚至武装到牙齿,它终究是无法洁净的,它充满了瑕疵,充满了那样多肮脏的劳什子。在充满血污的肺腑里,在畅然流动的的血液里,在蠕动的肠胃里,甚至在坚硬的牙齿和人的脑袋中都充满了种种虫子;光生的外表,在时光的磨砺中也日渐松驰,纵横驰骋着沧桑难看的时间纹路;而人心沸腾的欲望更加可怕,充盈着无穷无尽的混乱,充塞着许多见不得阳光的肮脏念头——幸而,人是能自制的理智动物,有道德和规范约束,有某种信仰的存在,若没有了这些樊篱,人将会堕落到梦魇般的境地啊。昨夜,梦见自己的左臂上生满了蛆,我恶心地甩了一条又一条虫子,在喝的稀饭中都埋藏着一长条虫子。在清亮的晨光下,回想那梦境依然感到浑身不自在。是某种秽气污雾罩了的缘故吧,我想。于是,用香柏熏了身子。妻子说,那是个兆头,你要生病呢。我不以为然。
这几日,太阳曝晒,脸上开始蜕皮。草木葳蕤,一派繁茂,它们是亢奋和充满活力的。然而草木也是有生命的,所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象万物一样是不可能不朽的,人生短促,人类以子子孙孙一代代延续而使岁月永远年轻,永远轮回。我常想,这高等的人类在自己制造的玩物里,如电视机、录像机——它们也是有生命时限的,也能窥探到生命的秘密呢。智者象山一样沉默,我们却陷入无休无止地事务堆里,丢失了魂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