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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青拉姆的红色情缘

甘孜日报    2019年01月11日

降青拉姆展示收藏的誓词。

降青拉姆与父母。


降青拉姆与誓词。

降青拉姆擦拭灰尘。

  ◎本网记者 兰色拉姆 文/图

         1935年,红军一、二、四方面军先后进入我州16个县停驻,第一次在中国藏区播下革命的火种。随后,红军在丹巴成立藏民独立师,这成为藏族历史上第一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革命武装力量。

        难舍红军情   看护红色文物

        在客运中心对面的楼房里,记者与“丹巴嘉绒文化发展中心”工作人员,敲开了“红色文物管家”的家门。

     “欢迎你们,快进来。”开门的正是此行要找寻的主人公,降青拉姆。佩戴有藏式耳坠及项链的她,笑容灿烂、精神抖擞。

       端上热腾腾的酥油茶,降青拉姆聊起了自己的过去。

     “1989年,我还是一名民办教师。”她将几张稍发黄的相片递给了记者。相片里,降青拉姆目光清澈,面带稚气,漆黑的长发辫盘在头顶,学生们紧挨着她,露出灿烂的笑容。从相片中回过神,青春洋溢的降青拉姆,已过了“知天命”的年龄,今年她已55岁。

      1989年,在翻修寺庙时,不断有战壕、弹壳、手雷等战争物品出土。据丹巴县嘉绒文化发展中心主任刘杰介绍,丹巴藏民独立师成立后,红五军团三十七团曾以顶果山寺为根据地,进行十余场大小战斗,经考证得知,这些战争物品正是当年所留。

      得知顶果山雍忠佐钦岭寺要收藏红色文物,降青拉姆主动提出帮忙管理文物。“我想保存珍贵的红色文物,让后人够通过它们去了解家乡的历史。我从小就敬仰红军,这批红色文物的出现,再次勾起了我的红军情,我认为自己必须完成某种使命。”再谈初衷,降青拉姆依旧语气坚定。

     降青拉姆对红军的敬仰,要从她的爷爷奶奶说起。

     降青拉姆告诉记者,爷爷帮红军送过书信,奶奶给红军做过饭,曾有红军到家里借住。在爷爷奶奶的熏陶下,从小,降青拉姆对红军就有特殊的情感。

     进入校园后,课文《飞夺泸定桥》让降青拉姆进一步认识了英勇无畏的红军,启蒙老师周显林的拉练活动和“忆苦思甜”教育,让她感受了红军的艰辛,也让她对红军的崇敬之情愈加强烈。

     “一个女娃娃,教书之余做点家务多好,偏要去山高路远、没电没水的地方管理文物,真是搞不懂。”一下子,降青拉姆身边质疑声四起。不过,质疑丝毫没改变降青拉姆的初衷,空闲之余,她仍旧往返在学校和顶果山雍忠佐钦岭寺之间;同时,她还主动把自己家里的文件箱、像章等红色文物拿到顶果山收藏。

      放弃转正机会   一心守护红色记忆

      武器、生活用品、红色标语,收集来的红色文物被逐一分类,置于寺院大殿左侧的黄泥巴房里,降青拉姆的任务就是照看它们。接过管理红色文物的重担后,降青拉姆坚信:“自己苦累无所谓,关键是保护好红色文物。”

      刚开始,雨天是降青拉姆的噩梦。木料与泥巴结合的框架房,其最大的软肋是屋顶,一旦下雨,屋顶就会出现裂缝。雨水,泥土便经裂缝掉入屋内,威胁文物,腐蚀木料。若是白天有雨,降青拉姆还需要附近村民助力。但到晚上,村民们早已各自回家,与雨水抗衡的只剩她一人,屋内文物数量多,搬放又需小心,她常常夜不能寐。

    “文物要被打湿了,大半夜去哪儿找泥巴补裂缝?”第一次经历雨天时,她差点就急哭。好在急中生智,她掏出灶灰,拿到屋顶洒在裂缝处,并在屋顶守候一夜,让文物安全度过了雨夜。“不可能每次都用灶灰救急,平时多准备点泥巴,等下雨时直接就拿来用了。”思索后,第二天一大早,降青拉姆就带上背篼、锄头采集泥巴。

     老鼠是降青拉姆另一天敌。“文物中有丝麻,最怕被老鼠啃咬。”山上老鼠多,寺庙不杀生,她只得另辟蹊径。

     起初,她买来铁箱子,将丝麻放在里面。而老鼠却对其它文物发起“攻击”,不能继续购买铁箱子。于是,“大力子”(一种粘性较强的植物)成了她的武器。她将采集来“大力子”放在每件文物前,等待老鼠上钩;她将粘住的老鼠装进麻袋,拿到距离寺庙约10公里的地方放生。

     喝水难是降青拉姆又一大困惑。当时条件有限,要喝水,只有到距离寺庙约5公里左右的地方背水,一个人只能背50斤左右的水,每天反复来回,耗时又费力。见此状,降青拉姆将自家的马牵到顶果山,专门用来驮水。降青拉姆告诉记者:“有马驮水,效率比以前高了,我也有了更多时间管理文物。”之后,那匹马就一直留在顶果山。

     1993年某天下午,降青拉姆在东马小学旁边的小河沟里洗完衣服,正准备带着洗好的衣服回顶果山,突然就下起了雨。

    “要赶快回去,保护好文物。”降青拉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最快回到山上,只有走便道,然而不幸地是,有一段便道垮方了。雨越来越大,天色越来越晚,一狠心,降青拉姆直接从垮方路段爬了过去,松软的泥土不断往下滑,她干脆丢掉刚洗好的一大背篼衣服,硬着头皮爬过垮方段,奔回顶果山,守护文物。

     第二天,降青拉姆去学校上课,学生得知她因文物丢掉了自己的衣服,便主动帮她寻回那背衣服。“本是传授知识,却成了学生帮我做事,这样的次数多了,不仅影响孩子们学习,能否保护好文物也是疑问,很有可能两头空,只能专注其中一样。”感动欣喜同时,降青拉姆有了新的打算。

     1998年,降青拉姆决定放弃教师职业,而那一年,她刚有转为正式教师的机会。“平时去顶果山帮忙没啥意见,现在连自己的饭碗都不要,实在是任性过头了。”降青拉姆的父亲发怒了。

    “都十年了,在顶果山该帮的忙也帮了,转正的机会难得,父母年龄大了,不能再呆在山上了。”亲朋好友轮番劝解降青拉姆。

    “当时,要找出另一个专门管理文物的人,其概率性几乎为零,我要是走了,文物怎么办?相对于山上的文物,孩子们至少不缺我这样一位老师。”面对人烟稀少的顶果山和欢声笑语的校园,降青拉姆毅然选择了前者。

      不改初衷  继续红色之梦

      当教师时,降青拉姆每月有200元左右的工资;辞去工作,她断了所有收入。

    “自己累的自己找!”“还不成家,想干嘛?”——她早就习惯了被质疑,为了不让质疑自己的人再“钻空子”,她一边专心管理文物,一边种粮、放牛,自给自足。经济最困难时,她就卖牛渡难关,没向任何人求助。

       她的这些举动,逐渐取得了双亲的理解。“这么苦累,她都心甘情愿,看来她是真的喜欢这份工作,随她去好了。”得到亲人的肯定,她更是干劲十足。

      转眼到了2000年,先前的泥巴房老旧破烂,几乎失去了储物的功能。“很怕先前的心血毁于一旦,家里条件总比山上好点,”几番考虑后,降青拉姆决定将文物拿到县城家里。

      腾出的房间,不够放置文物。于是,阳台上,客厅里、箱子里——降青拉姆的家瞬间被文物占领。“都到这一步了,还是很不容易。”看着家里的文物,降青拉姆的双亲感慨万分。

     文物被放在家里,降青拉姆不用再担心漏雨、老鼠和防盗。然而,新难题却来临。很多人到顶果山寺后,都想一睹红色文物,为满足他们,包车往返运送文物成了降青拉姆最大的压力。

   “那时,从县城到顶果山,路况不好,只能靠拖拉机运送,最怕文物在途中受损。”报纸、纸箱、文具盒等是降青拉姆每次运送文物的必需品,她用报纸包好文物里外层,在文物之间放上纸板,防止碰撞。

     有一次,拖拉机上装了一箱陶瓷的毛主席像,即便用报纸、纸箱做好了防护工作,降青拉姆仍旧不放心,干脆自己坐在车厢里,将箱子放在腿上,并用手稳住箱子,车子到顶果山时,主席像完好无损,降青拉姆的四肢却早已麻木。

     2006年,顶果山雍忠佐钦岭寺有了小型红军文物陈列馆。至此,降青拉姆不用再反复运送文物,也不用担心文物在中途受损。在当地政府的帮助下,陈列馆从小型扩展到两层高。

     6年后,又一喜讯来临,顶果山雍忠佐钦岭寺被命为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里面呈放有3000余件红色革命文物。

     在管理文物期间,降青拉姆先后当过农民、清洁工,也卖过佛教用品,直至去年,她才专心照顾起父母。

    “父亲82岁,母亲79了;我亏欠他们太多了。”降青拉姆表示要先去接父母回家,记者一行便在她家中等候。

      过了一会儿,两位步履蹒跚的老人先后走了进来。其中,一位杵着拐杖,一位摇着经筒。“喝茶、喝茶。”见到记者一行,老人十分热情。

    “她真的太任性了,但能坚持这么久,还是佩服她。”降青拉姆父亲主动打开话匣子。

    “要是她继续当老师,我们可能早就儿孙满堂了,她也不用那么劳累。但既然选择了,就要把事情做好,作为母亲,我能做的就是支持她。”降青拉姆的母亲告诉记者。

    “我们现在有她照顾,等她到了我们这个年龄,她怎么办?”两位老人十分担心,他们希望将来女儿能有点养老金,平安度日。

      如今,照顾父母同时,降青拉姆还会帮忙开展博物馆宣传等工作。她表示,未来会扩大陈列馆,按照民间、宗教、红色的分类,继续收藏文物,希望那时自己还能帮上忙。

    “从不后悔当初的选择,管理好了文物,这辈子就值了。”朴实的话语,不变的初心,记者由衷佩服降青拉姆。采访结束,离开降青拉姆家,“从不后悔”四个字一直回响在记者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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