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19年02月25日
◎张方明
我是个念旧的人,欢喜收藏一些个旧物。总觉得旧物不单单带有年代感,还带有更多弥足珍贵的记忆。
去年冬天,一本被时光噬咬得残破不堪的泛黄的生物书,孤零零地被遗弃在介庄老家门后的马杌上,满面尘灰。我瞥见它之后,悄悄用塑料袋包好拿回了现在的家。
用手轻轻翻开,里面夹了许多当年的鞋样。这些鞋样纸大多是黄色的草纸,此外还有深褐的牛皮纸和花花绿绿的画报纸。于是一连串的记忆就像一帧帧老照片渐次浮现在脑海中了。
介庄当年有三四家造纸厂,这类黄色草纸几乎家家不缺,甚至当年用这类纸裁成四方,包上方酥、筋骨条、鸡蛋糕,贴上粉纸片,系上纸绳,就可以体体面面地提溜着走亲戚。众多的鞋样中还有一张是当年的电影海报剪成的,一面是《少林寺》,一面是《赛虎》。
轻抚着一张张二三十年前的鞋样,我似乎能立马想起窗下的母亲坐在板凳上用剪刀铰鞋样的场景。
那个年月,孩子们基本上不买鞋,都是家里做的布鞋。算来二十多年未穿过母亲做的布鞋,然而当年母亲在院子里糊袼褙、搓麻绳、纳鞋底的样子,仍记忆犹新。
小时候没少穿母亲做的布鞋。往常不等跌进严冬,母亲就早早把我们兄弟俩的棉鞋做好了。母亲做的棉鞋拙笨,模样不讨人,但暖和、合脚、耐扑腾。小时候每到冬天我必冻手脚,严重时母亲也曾背着我踩过皑皑积雪,穿过大街小巷,吭哧吭哧把我背到学校。彼时觉得母亲虽瘦削却有力。三十多年过去了,母亲已然霜花满鬓,低矮、瘦小。她那双眼纫针都费劲,甭说做鞋了。现在我脚上穿的是网上买的运动鞋,有弹性、模样俊、潮,当然价格也贵,但总觉得没母亲做的鞋踏实。
鞋样上的“方明”二字是母亲的笔迹。母亲只上到初中一年级就辍学了。她的字稚拙、欠流畅、不圆融。每次看她写字时那认真的样子,总不自觉地想笑。小时候但凡大型考试过后,老师总把成绩单让我们拿回家让家长签写家长意见。父亲给我签的次数很少,大多是母亲签的,而母亲签了那么多年,她的意见总是那么一句话:请老师多多管教。这朴素的七个字就是母亲最朴素的意见。如今,再看看鞋样上母亲当年的字迹,别有一番暖意和动容。
小时候冬天家里有煤火台。穿着母亲做的布棉鞋在雪地上踩,时间久了鞋底就洇湿了。每天晚上睡觉前洗脚的时候,母亲就会把我们兄弟俩的湿棉鞋放到煤火台上焙干。次日起床穿时,鞋窝里暖暖的,有一种不言自明的惬意。
如今再看看母亲亲手铰的这些鞋样子,回忆回忆穿布鞋的年月,心里登时有种暖融融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