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叶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春寒未尽，便期待第一场春雨了。绵绵密密，丝丝缕缕，如同烟岚，将人们一把拉入阳春三月的诗意中。迎春要开，蝴蝶要来，世界即将“呼啦”一下花团锦簇。夜里窗子不必再关得严严实实，怕错过了那轻叩窗棂的雨声。

      在春雨霏霏中信步郊野，会下意识放轻脚步，因为蓬松的枯草下面，那些鹅黄青绿的叶儿芽儿，已经忙碌起来了。新种的土豆已经破土，丰满的叶芽儿如同娃娃的小胖手，待一场春雨后，它们就会开出好看的紫色小花。麦苗到了见风长的时节，有人在引水灌溉，仿佛听到得到它们在“丝丝”地拔节、散叶。想起徐志摩少有的一句“接地气”的诗句：“农夫们在天放晓时惊起”，是的，春天的农民，总是黎明即起，忙着在第一场雨前松土、撒菜籽、点豆，播下上半年的希望。

      春雨也是易惹人惆怅的。在春雨潺潺的夜晚想念一个人，真叫人柔肠百结。这是最不耐相思与等待的季节，“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草长莺飞的缱绻季节里，多么适合亲密的人儿“携手访翠微”啊。郑愁予诗里说：“东风不来 /三月的柳絮不飞 / 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诗里那向晚的“青石街道”，该是余光中笔下的的《雨巷》吧：苔痕润湿，石头路面泛着微光，小巷与“怨愁”共悠长。 又应了晏殊诗里“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雨打花谢，最念离人。黛玉的春雨则过于凄凉，“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春雨虽惹忧思孤独，人们却还是爱她无尽的诗意。

      而春雨又润养心灵与精神。我们期期地等待、盼望，最爱的莫不是它带来的这份宁静与熨帖。独立窗内，透过一幕泠泠的的雨帘，我们与街树、路灯、行车与行人，皆有了凝滞一般的空间与距离。它纤细如牛毛时，编织飘渺如诗的网，将外界的、心头的尘埃都打落了，静下来，净下来，心便成了一块刷新的田地；它淅沥不绝时，更隔绝了喧嚣的市声，世间纷攘、前尘往事，莫不是过眼云烟，此刻深思、放下、淡泊；若逢着连绵几日的春雨，白杨枝条沐着水滴返青，麻雀慵倦地睡在屋檐下，此刻于书房捧一本厚书来读，最是可心不过。

      春雨丝丝入襟怀，赏它红了海棠绿了芭蕉，听它敲打窗棂叩动心弦，无论甜蜜与哀愁，都实在不舍得辜负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