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衣谷

《撞死了一只羊》是由泽东电影出品制作的剧情片，由王家卫监制，万玛才旦执导，藏族演员金巴、更登彭措、索朗旺姆出演。该片的上映，全国乃至世界的观众又刮起了一波藏族公路电影风。

该片片长虽然仅有86分钟，但这是一部十分工整，完成度极高，意味又深长的藏族电影。该片是改编自次仁罗布短篇小说《杀手》和万玛才旦短篇小说《撞死了一只羊》，简单地讲述了一个因一宗复仇事件而引发的关于救赎和放下的具有东方神秘气质的故事。故事发生在海拔5500米的可可西里无人区，寒冷藏地却充满温情，影片还融合了公路、悬疑荒诞等多种元素。极具反映了藏区人们的个体生活、信仰和心理、精神面貌等特点。

在这部电影中，有两个人物尤其引起外界关注的，一个是万玛才旦，另外一个是王家卫。而在近年来涌现出许多有宗教色彩的，藏语的电影导演中，万玛才旦无疑是最具作者风格的一位。万玛才旦是生于斯长于斯的藏区导演，他深谙藏区文化和了解藏区人们的起居饮食和心理活动。于此，他在藏区的土地上，创作出了很多关于藏区风土人情，人情世故的电影佳作。如就有《静静的嘛呢石》《草原》《老狗》《塔洛》等。

以上的这些作品，让更多人对藏文化或藏人当下的生存状态有了新的体认，让世人打开对藏族这个群体了解的一扇窗户。如果说以往的作品是关注藏族群体，而这次《撞死了一只羊》所关注的就是希望观众能够更多理解藏人作为一个生命个体的情感和处境，而不只是对于一个族群的宽泛了解。这也是看万玛才旦在电影事业上有所求变的一面，将自己更多元化的藏族电影艺术更广泛传播开来，和更深度地解码藏族文化和认清他们的生存状态。

体现万玛才旦在电影事业上有所求变的另外一面，那就是请了王家卫班底以及王家卫作为监制。这也是上文提到此片引起外界关注的另外一个人物王家卫了。而王家卫班底最大的艺术特点是文艺属性的写实拍摄风格，以及他的长镜头下展现人们内心的挣扎的特点，这就构建了王家卫电影在摄影表现手法上有着很多反常规的地方，也是具有荒诞和后现代主义色彩的特点。

在《撞死了一只羊》故事长达12分的开头，歌曲《我的太阳》的藏语版在藏区高原上播放是显得怪异的，故事一开头展现了一种荒诞的色彩。后来的剧情中我们还可以看到拉萨啤酒与百威啤酒，秃鹫与飞机，第四套人民币的背景与第五套人民币等等当下不同文化相互碰撞和冲突情况，都是在把不同的境域给拉近了，这些场景通过王家卫团队的协助拍摄，就更显得生动和形象，不突兀地展现了现代藏区人们的平凡日常生活。

如果你说王家卫团队的加入，简单理解为是将调情和暧昧的地点从香港的酒吧变到藏区的酒馆，那是不正确的。因为在新时代的藏区人就是面对着一些现代化的新鲜事物，王家卫团队的加入，更真实的反映了藏区人们生活和文化底蕴。而那些不同文化碰撞的藏区生活场景，与其说是文化上的荒诞和冲突，倒不如说这是新时代下，藏人个体的观念开始了潜移默化的改变。

在此片的硬核部分，是讲述两个主人公作为藏人个体代表，他们在电影中进行了一次观念的转变和洗礼，从而升华了电影关于救赎和放下的主题。影片结尾，司机金巴在梦里化身杀手，金巴杀掉了对方的杀父仇人，也是在这个梦里，他看见自己撞死的羊被秃鹰吃掉了，完成了超度。而在导演万玛才旦看来，虽然康巴藏人是有仇必报的，不能报仇被视作是一种耻辱。然而在电影里，虽然杀手金巴的执念正是践行以上血性观念的传统。但在见到杀父仇人的孩子后，杀手金巴忽然理解到，如果报仇成功，子孙也将在仇恨中度过，这样冤冤相报何时了呢？于是最终杀手金巴放下了报仇的执念。

而导演的高明之处，在于选择将金巴的仇恨消解于梦境中，以此宣告某种骄傲，血性的传统的终结。导演为了更体现藏区神秘的传统力量的存在，以梦境报仇和完成自我救赎的桥段，这荒诞桥段是表现手法，但更体现了导演尊重和共鸣于本土藏区人们内心的情感世界和虔诚的宗教信仰的人生态度。

最后一个镜头，司机金巴取下来了一直戴着的墨镜，昂头看天，天空的秃鹰突然不见了，一架飞机飞过，在万玛才旦和王家卫班底看来，这是藏区的一种新时代的改变，那是藏人个体生活上和心理观念上的改变。

万玛才旦这次与王家卫及其班底的合作，不仅使得《撞死了一只羊》在电影艺术上更具有艺术性和观赏性，也十分契合和反映了拍摄所在在藏区人们的文化和生存状态，无疑是一次出色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