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

又是夏天

这个季节

适合看树，绿肥红瘦

这个季节

适合看流水，天水相连

我常常在此刻

想起童年的树纹，想起野鸭

顺流而下

母亲在电话里谈起

门前种荷，屋后栽柳

我在电话这头

用耳朵抱紧每一个字句

我听见一些树木，在风中沙沙作响

像极母亲的呼唤

还有一些河流，叮咚着我的心跳

它带来了牵挂，又制造了远方

老家的夏天

老家的夏天，红丝绸一样的石榴花

打开小村苍老的心事

花冠上的蝴蝶醒着

月亮醒着，一只蝉的歌声在燃烧

奶奶的老屋，像一头年迈的耕牛

背着我的童年

老旧的墙壁上，黑白的百岁照里

我坐奶奶温暖的膝上

奶奶两手握着我，一对白胖的手臂

就像握着门前荷塘里，两节初夏的

嫩藕

夏至到了

五月，在厚厚的日历里

在小村的山河里

像蝉，像蝴蝶

像横空出世的闪电

此时的故乡应该是最美的

河水蜿蜒清澈，天空静如幽蓝

我曾经爱过的

野花、野草和草尖的露水

像是陷在一首诗里

在不经意间，撞上五月的舌头

撞上父亲，坐在我跌了一脚的

红薯地里

一直笑，一直笑

把夏天交给孩子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要说

把夏天交给孩子

把草地，树木

把河流都交给孩子

让他们在疯长的草地上

和羊群舞蹈

在茂密的白杨上

把口哨吹成布谷的鸣唱

让一言不发的河流

溅起粒粒水光，喊出男孩子的

野性

让整个村庄

成为一首盛大的诗歌，哪怕

只有短短的一季

把夏天交给孩子

留我在老屋的檐下

母亲和父亲都住在那里

那里有我童年的脚印

有不可遏制的夏天

怀抱着一个我叫做故乡的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