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佛法胜幢高举永世的故土,齐满世间福兆的小小家园,是我首次叫出母亲的名字,贴在父亲背上哭哭啼啼的地方。从小踏遍家乡的大小山川,见过山里所有的小溪与河流。流传家乡树木花草的果实养育了很多高僧大德和藏家男儿,家乡甘露般的溪流更是栽培了无数个娜姆才女。因此,幼小的我就得到无上的雄心,并对故土产生了不可分离的深切感情。
在我一十五岁的那年,虽然与美丽的家乡、恩重如山的父母和小小的好伙伴们感到难舍难分,但我还是为了求学只能背井离乡。在我启程的那天早晨,父老乡亲们手里拿着白色蜂蜜般的糌粑,还有酥香飘逸的零食和桃子、核桃等水果来送别远去的我。他们心里默默祈祷我的求学事业,嘴里唱诵着祥瑞之歌。从古到今,在我故乡的传统里,只要山里有人能出门经商或年轻人学业有成,大伙就视之为家园共同的尊严和荣耀,为出门者举行吉祥的别礼。为了祝福出门人一路顺风,父亲特意给一匹白马套上马鞍送我一直到达大山的垭口。那座山虽然不特别高,但它是家乡人出远门的必翻之岭。因此乡亲们对那座山峰有不同寻常的敬意和特别的信仰。到了山顶,父亲指着路边的一棵高大松树说道:“亲爱的儿子,此树自然生长在此地已有百年,如同我们的灵树。你看,在树枝上系满的白色羊毛和五彩缤纷的风马经幡是咱家乡的高僧大德、有识之士、政要领导和成功商人远去时留下的。你要学习他们的成功之路,必将成为一名优秀的有福之人。”说完,父亲递给我包括风马在内的很多祭品。我听从父亲的意愿做完祈祷,就好奇地向四周探望。发现大松树根部的周围地面放着很多长条的石板。靠近石板仔细观察后发现,石块上写有很多人名。其中也有我认识的一些家乡的高僧大德的名字。在右边的一块石板上清晰的字迹如此写道:“父母希望儿子,登上皑皑雪山,誓成一名狮子,作狮命运已定,只盼雪山不变。”左边的一块石板上写道:“忘记饮食之量,莫忘母亲乳汁,衣裳褴褛不堪,父亲皮鞋任好。”石板上所刻的字迹清晰了然,在思考词意之际,父亲抚摸着我的头开始讲一个故事。从前我们家乡有缘出生了一名智者。为了乡亲们的安康和后辈们生存的需要,他把上印度的佛法之精要,下汉域的法律之精髓,中波斯的财运之取道都引入到我们家乡。在他将要圆寂之际,为了激励家乡的年轻人,他刻下了这些字句。此刻,随同清脆的马铃声,从山下传来一声歌谣:“父亲母亲的教言,如同仙凤之音,翻越座座高山,言语更加悦耳。”那歌声比轻轻的细雨更加温柔,比飘扬的清风还要爽快。眼前的石板感觉时而渐渐远去,模糊不清;时而进入双目,清晰的字迹好像在低语倾诉着什么。
松树的右侧有一个绿草地,是人们往返时休息的地方,是老人们给予教言的露天教室,是年轻人得到决心和雄心的圣地,是智者们辩论的小院,是高僧大德瞻仰四方的宝地,是年轻姑娘们等候远归爱人的情地。久久有闻的那块草坪如今能亲眼目睹,觉得那是一块家乡的史册,也是一面能知晓所有人历史的圣镜。
从此,在我追寻的路途中,来自家乡山峰的光辉照耀着我,来自家乡滔滔河流的涛声激励着我,来自家乡草木花果的香味哺育着我。如此以来,我不忍心在阳光下虚度人生,更不愿意在阴暗之处流下绝望的眼泪。为了完成父母未实现的事业,也为了实现乡亲们寄予的希望,我就把佛法的绸带牢牢系在自己的颈项上不离不弃,把国法的金轭认真扛在肩膀上不偏不倚。在破旧的遗址里寻找得失的谜底,在大道的岔口发现胜败的事实。
家乡的山水与神奇的松树真的持有意想不到的力量和无形无影的幽灵。注视着家乡变化的趋向,自身的去向与故乡的命运连接起来昂首阔步勇往直前的时候,无论输赢,想起高大无比而沉重的山峰,傲慢的心离我而去;想起蜿蜒东去的河流,悲泣的心思就消失殆尽。
如今,那棵松树已更加粗大,枝叶茂盛,除了五颜六色的风马经幡的装饰,它周围的石板也多了起来,上面写的都是年轻一代的名字。
多么幸运啊充满智慧与理想的后来人受到故土山水的恩赐护佑,我们值得开颜一笑。
多么欣慰啊看见外界的精彩表演而性正勇敢的家乡人民觉悟时,我们值得开心一乐。(扎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