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占勇

   老张那时候还不老，由于做事稳重，言谈缓慢，人们就叫他“老张”。老张在队里做饲养员，照顾马。老张善良，对待牲口和对待亲人一般，社员都说，让老张当饲养员我们放心！一匹小马下生时体弱多病，老张细心呵护，形同父子。小马转眼长大，要下地干活了，老张还有些舍不得。每次都要千嘱咐万叮咛使它的人，要多给它喝水，别累着它，它还小呢，身子骨嫩啊。

   一次，傍晚了，别的牲口都回来了，唯独小马，急的老张什么似的，不停地到饲养院门口张望，都看不清人影了，才回来。老张埋怨了几句，心疼地拉过小马，就见小马满身是汗，到马圈，举起马灯一瞧，老张的火一下子上来了！好你个孙青！哪有这么对待牲口的！小马身上有两道血印子！

   老张给马放上草料，回身就去了孙青家，你这人咋回事？哪有这么使唤牲口的！？咋就那么狠呢！孙青说，你看你，至于吗？不就是一个牲口嘛！不是急着赶活嘛，这小马，你不能惯着他，净偷懒！老张回道，哼！我看有些人连牲口都不如！孙青也恼了，你说谁呢！？俩人脸红脖子粗，差点打到一起。本来挺好的朋友，从此互不来往了。

   转眼就到了包产到户的年代，生产队的牲口都分到各家，老张说，我不要别的，我就要小马。小马此时也成了老马了。老马亲昵地拿脑袋蹭了蹭老张手臂，跟着老张回家。

   有一次，老马拉着老张去县里拉煤，回来的路上，在一个下坡处，老张犯了困，一个打盹，就从车上张下来！是老马，使出浑身力气，立马挺住啦！还有一厘米，老张就打了车眼！

   网

   老爷子喜欢上了上网，尤其是微信，老爷子说，他们不少老年朋友都玩微信了，他也不能落后。我回老家帮他安上了宽带，买了路由器，老爷子学的很慢，利用五一假期，我终于教会了他上微信，这样我在外地和他交流也方便了。

没想到老年人玩起微信来比孩子还上瘾，甚至走在马路上还要走流量上呢。我说，老爸，小心车，路上别玩微信啊。他嘴上答应，我看没管用，照玩。

   暑假我回家，父亲身体不好，好几天没上微信了。

   我看见网没关掉，以前父亲不上网都关掉网络的，怕费电。

   我说，老爸，你不上网，咋不关掉网了呢？

   别关，老爸忙说，尤其是下午两点后，更不能关。说完往窗外瞅了一眼，外面是一片菜地，菜地边上有几个小石凳子。大中午，天热，没有人，知了在叫。

   咋回事儿？

   老妈说，你不知道，这几天总有一个男孩子来菜地边上，差不多都是下午两点后吧，坐在石凳上玩手机。后来知道，他是在蹭网呢。我也不懂啥蹭网，我听说这孩子的爸妈都在外面打工，他跟爹妈聊天呢。你爸知道后就不让关网了。

   他

   他，还是来了！

   我看到他了！

   以前，他只是一个名词而已。出现在别人嘴里，出现在书本上。

   我从来没想到过他和我有啥关系，我就理所当然的觉得他和我祖父辈很熟，他们像一家人，这好像理所当然，从来没深究，我也从不问他们咋就这么关系融洽。

   直到有一天，我走在马路上，一个小女孩跟我叫了声大爷！

   我惊恐，仿佛看见那个“他”，正躲在不是太遥远的某处诡笑！

   也许是幻觉，也许这孩子太不懂事，我觉得孩子就是随口一叫嘛。但我开始积极锻炼，好好修饰，注意保养，其实还是不少人叫我“小伙子”呢。那个家伙肯定躲在暗处恨我。

   从何时有了白发？一开始，媳妇给我拔白发，一次几根，然后，一次十多根，再然后，媳妇说，不能拔了，否则就是葛优了。媳妇乐，我要哭了。我想，那个家伙肯定乐不可支了！我好像真的看见他了，面目可憎。我尽量躲着他走。

   可是，我知道我躲不开他了！当我眼睛开始看文字有些花时，我知道，他真的来了，就在我身边！只是我假装不理他而已。夜里，睡不着，我似乎听到他的轻轻地呼吸声。我觉得，他带着我走到了过往的岁月，甜酸苦辣，人生际遇，感慨不已。我掐断了思绪，做起来吸烟，听到他微微叹息。

   我知道，我离不开他了，不管愿不愿意，他和我就要走在一起，相依为命，互相安慰。其实，既然不能摆脱他，为何不试着包容他呢？慢慢生活下来，就觉得他也没那么讨厌，他也有他的可爱之处，读懂生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我觉得也很好。

   他的名字：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