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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正的心智生活

甘孜日报    2021年01月06日

   ◎段慧群

   近读汪曾祺的《受戒》,那平淡质朴的语言极富节奏感,浑然天成,娓娓道来,给我的阅读时光平添了雅正的心智生活。

   《老鲁》的写法像聊天似的,“老鲁”和几个为人师者在学校的清贫生活,竟写得人间辽阔,人情丰饶。学校发不起薪水了,暑假,这几个为人师者穷到去荒草间“采薇”,野苋菜是当中一种:“在胡萝卜田的堆锦积绣的丛绿之中留一两棵,到深秋时,在夕阳光中红晶晶的。”这一处语言使我明白,若能在别人常用的词里赋以想不到的意蕴,可谓妙矣。他们上午采了野菜,下午常在一家小茶棚喝茶,“看远山 近草,车马行人,看一阵大风卷起一股极细的黄土,映在太阳光中如轻霞薄绮,看黄土后面蓝得好像要流下来的天空。”这极佳的审美趣味呀,简单几笔就有了一个有声的、有色的世界,一个斑斓的、有温度的、有光泽的美好世界。

   老鲁很勤快,他的活儿是挑水(全校三百人的水),他还帮私人挑水,于是攒了些钱,想倒卖豆子,差点亏本;后来和一个事务员合资买谷子,久久没有下文,老鲁竟然“离群索居”了,吃睡都在茶炉间,只有老刘带着大狗有时去他屋里坐坐,老鲁顿顿喝酒,他说:“吃了,喝了,都在我肚子里,谁也别想!”老鲁后来又成了包子铺的老板。老鲁从前到后的变化,让我看到了文学中“悔恨恼怒”是怎样逐渐体现出来的,它来自于作者在扮演另外一个角色时的说服力,这便是文学语言的力量。

   很稀奇有这样一本书,“炕鸡”状元余老五、在白莲湖放鸭的倪二、贩骡历险的宋侉子……我竟然心甘情愿地跟着他们,和他们一起过着平凡忙碌的日子,看小八千岁养鸽子,看陈四踩高跷,看“侉奶奶”一针一线纳鞋底,看“侯银匠”的女儿菊子改装花轿,看卖果子的叶三帮画家季匋民磨墨、品评……当然,最喜欢的还是《受戒》这篇。明子跟舅舅坐船去荸荠庵当和尚,在船上第一次见到小英子,因为姐姐办嫁妆要绣花,小英子请了明子来画活花活草,他俩又帮着干完农活,美好的情感就开始了。小英子划船送明子去“善因寺”受戒,晌午时,她要回去了,正赶上和尚们吃粥,竟然不出一点声。她想了想,管他禁止不禁止喧哗,就大声喊了一句:“我走啦!”她看见明子目不斜视地微微点了点头,就不管很多人都朝自己看,大摇大摆地走了。

   小英子本来要给父母姐姐买日用品的,却一定要送明子,而且敢大声喊“我走啦”,她这么做是有缘由的。女孩子心思很细,有些时候不会明说,而是找一个借口。她说要好好看看这个大庙,看完庙,买完日用品,她也没有回家,又回到庙里,为啥?其实她对明子受戒是担忧的、心疼的,在头上烫出疤来,得多疼啊。她想要给明子打气,所以尽管大牌子上写着“禁止喧哗”,尽管有拿着大戒尺的和尚看守喝粥,她也大声喊了一句“我走啦”,她传递给明子的信息是:“我都不怕,你也不要怕!”没有这些细节,小英子这个人物就很难饱满,这些细节脱 离了那个时空,还会被读者理解,因为今天的女孩子仍然有这样的心思,有这样的传递情感的方式。所以,那种淡淡的担忧之中的纯洁情感就表现出来了,芳香袭人。

   读《受戒》,那种愉悦、美感、惊喜,真的是一天即将结束前的舒心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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