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22年01月16日
◎张金刚
“冬雪雪冬小大寒。”我是迎着呛人的寒风,默诵着节气歌,巴望着与冬雪美好相遇,乐过一段雪日子的。想来,清雅逍遥,甚是欢喜。冬愈深,天愈寒,心愈盛,恨不得明早拉开窗帘,便被白茫茫一片亮瞎眼,勾了神,随雪而去。
雪,最好是在傍晚掌灯时分,开始纷扬才妙。一日浮华褪去,冬夜如墨般开始晕染,恰逢雪儿凌空旋舞,飞临人间;蒙了城市,蒙了乡村,蒙了人迹罕至的山野河湖。因盼了太久,我愿唤这来迟的精灵一声“姗姗”;我也是要奔出门外,仰天举臂,陶醉地迎接一番。雪来了,真好,这才是冬天该有的情致。雪夜,充满想象,催生了丰盈的雪梦。
“人间好时节”是这样的:“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冬,有雪,这大好时节,岂可慢待。黎明时分,雪梦初醒;听闻窗外万籁俱寂中,早起学童们欢悦的“叽喳”渐渐密集,沿着覆地的雪面远传而来,初判这雪下得不小,落得很厚,“雪梦”是可以成真的了。
雪,最是抢镜,随处双手搭个取景框,便是大片儿。既喜“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壮阔,更喜“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柔润。我愿将自己裹成面包,在雪地里“慢滚”,“咯吱咯吱”地去踏寻雪后的细碎诗意。
那两尊蹲了百年的石狮子,又迎新雪,刚柔并存,静默无语,与岁月相守不老;小河仍在静水东流,犬牙差互的冰面覆了雪,即将封河,归于沉寂;冻得通红的柿子,顶着雪帽,在枝头招摇,与莽莽群山相映成趣;被雪压弯的松柏,仿佛随时要如狗儿抖水般地簌簌抖落积雪似的;伸手接一朵雪花在手,六出飞翼、玲珑剔透,宛若仙女的玉簪……猛回头,那一串走过的脚印,又迎来弯弯曲曲一串行人,正被摄影师用镜头对准。
童年的幼稚游戏与简单快乐,被雪唤醒。堆雪人是保留项目,小区内、街巷里,滚雪成球,摞球成人;插笤帚为手,戳萝卜为鼻,点煤渣为眼,盖水桶为帽,活脱脱一个大白、一个蓝胖子、一个加菲猫、一个儿时的自己,蹲在那里等待点赞。雪地扣鸟,也是极好。被雪夺了粮草的鸟雀,这时最慌也最乖,奔着米豆就去。扫雪,撒米,支筐,扯线,观鸟,拉线,扣住,抓鸟。这一串流畅的动作,是哥哥教的,也是少年闰土教的;抓住又放飞的小鸟,如是信使,穿越时空与童年重逢。打雪仗,滑雪坡,放雪炮,摇雪树……有雪的日子里,所有人都忘了年纪,成了孩子。
因雪,不宜出门,生活忽然闲适了几分。一个人窝在温暖的房间,雪却占据了整颗心;做些小事以赋闲情,惟恐负了这飞雪时光。若在农村,定与火炉靠得最近。将炉火捅得旺旺的,坐一只水壶,静待冰水“咕嘟嘟”开花,鸣响壶哨,也懒得去管,任水汽弥漫;炖一锅菜,熬一锅粥,蒸一锅馍,静等串门儿的家人归来。红薯、土豆、花生、馒头片、南瓜籽,围炉烤着的那圈儿零食,既养眼又暖胃更称心,不时闲吃占嘴儿恣意消磨。如若再配一首悠然的曲子,泡一杯清淡的香茗,读几段走心的文字,那真真是人间最好时节,妙到无法形容。
独乐,情趣盎然;邀宴,亦是酣然。清酒配雪花,能饮一杯无?无用的朋友,毫无顾虑地欣然而聚,吃啥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雪天能你我一起。寻一家临街雅致餐馆,拣紧靠落地窗的座位坐下,涮顿火锅,最是应景。窗外雪花飞舞,行人寥寥;馆内鲜汤翻滚,食客熙攘;这一寒一热、一静一闹,将雪中宴的气氛烘至正浓。你夹起牛肉羊肉、菠菜茼蒿、豆腐粉条、面条水饺开涮,我就着天下新闻、坊间段子、陈年旧事、彼此软肋开涮,提箸举杯间,将美味、真情涮在锅里,融入心底。
雪停,初霁。农人拿起扫帚,攀着梯子,上了屋顶;一点点将积雪扫至屋檐,轰地推到院中;城里人三五成群组织扫雪,“嘻嘻哈哈”地扫出漆黑的路面,笑看车流穿梭。雪,敏感地在暖阳里羞涩退场,白天顺瓦口滴落,夜间沿屋檐凝冰,一来二去,反反复复,大地由一派素净,到一滩泥泞,直至干燥如初,仅背阴处有白雪积存,昭示着雪儿曾经来过。
“冬有雪”的日子,是时令自然的恩赐,既是漫天飞雪、喧嚷燃情的大日子,又是雪花怡情、静谧娴雅的小日子,更是点亮生活、妙不可言的好日子。漫漫严冬,在渴盼“冬有雪”、乐享“冬有雪”的轮转中,一点点与之告别,迎来并不遥远的下个初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