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22年03月08日
◎王小忠
大棚蔬菜
大棚里的蔬菜拉到县城,或到岷县跟个西寨的集市,卖得快,都不在乎多半毛钱。安才让极力宣扬大棚蔬菜的好,其实这一点我还是有自信的,因为我们村子也曾有过大棚种植,可始终没有发展壮大而中途就夭折了。原因很简单,就是赶不上季节。等大棚蔬菜可以出棚的时候,自家园子里的菜大概也长大了。从劳动成本而言,大棚种植难以达到预期的目的。高原五月还飞雪,六月草木发芽,九月山川就荒凉了。霜降一到,万物萧索,所有希望和高原大地一样,都会进入冬眠期,大棚里的经济作物根本没有循环的机会和可能。然而大家居住在这里,时代飞速发展,谁还恪守成规不随时代变化而故步自封呢?
安才让终于带我进了大棚。大棚几乎是密闭的,只有容一人躬身而进的洞口。安才让开了锁,打开门,让我钻进去,同时在我手里塞了几个红布袋子。钻进闷热的大棚里,我又退了出来,但我想绝不能让他看笑话,说我同样是个对各种事情都精心算计的家伙。于是,我再次钻进大棚。
3
仅仅用闷热比喻大棚之内,那就太肤浅了。不到两分钟,我全身就湿透了,眼睛也模糊了起来,看不到太阳,只见一片晃白。棚顶开着四五个天窗,却不见一丝凉风。一排排西红柿在纵横交错的铁丝网上攀爬着,叶片缝隙里或红或青或半红半青的果子低垂着。我一边擦汗,一边折摘。红布袋子满了,我即刻冲出大棚。棚外艳阳高照,没有风,但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安才让看了我一眼,没说话,他接过我手中的红布袋子,又打开了辣椒大棚。情形一样,只是辣椒大棚里湿度更大,气味更浓,甚至有点刺鼻。似乎有所适应了,这次进棚很明显少了第一次进棚的那种窒息感。辣椒青红相间,串串悬于枝尖,我专捡小的摘。小辣椒脆得很,最容易从中间折断。断了不要紧,只是辣味呛鼻,忍不住要多打几个喷嚏。
整整三袋子辣椒,沉甸甸的,我的心里突然被说不出的幸福占满了。安才让接过袋子,帮我提着。我已经不会走路了,湿透了的裤子紧紧贴在腿上,像无数条浸了水的麻绳捆绑住一样。
不会感冒了吧?安才让问我。
不会的。我说,外面凉多了。
安才让笑了笑说,三伏天呀,我们都是五点前进棚的。
那么早呀。我说,每天能摘多少呢?
不是每天都要摘,是要隔几天的。辣椒可以,西红柿要等红透了。安才让说,岷县西寨集市日就多摘点,平常就在路边摆个摊子。早晨起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进棚,日头一出来就不行了,太热了,会晕倒的。又说,你年轻,年轻真好。能吃苦,最好。
没有立刻返回,我和安才让坐在洮河边的土堆上说话。安才让说,你在哪儿工作呢?能吃苦,和别的干部不一样,很多干部在棚口瞅一下就退了出来。
我笑着说,摘菜是不能算吃苦的,每个人都有一双手,没必要过于麻烦别人吧。
话虽这么说,可事不那么做。安才让说,是人,就有不同的想法。
大棚在洮河边,真的方便了。我说。
也就这点好处,开春育苗,天天都要浇水,完了还要用黑纱盖棚,要保暖。安才让说,这些都是要下苦功夫的。不过还好,有了卷帘机,节省了时间,也解放了劳力。刚开始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要扑在这里,上百个大棚盖完保暖黑纱,有时候星星都出齐了。安才让摇了下头,笑着说,还是科技好,现在一开闸刀,转眼就解决了当初几十人披星戴月累死忙活的事儿。当然,盖黑纱也是冬天和初春的时候。冬天大棚要保暖,否则墒气不好,收入就会打折扣。
高原就这样,冬天的大棚内依然不能种植,因为五寸之下土层封冻,就算能长出蔬菜,蔬菜也是长不大的。从高原气候和环境乃至季节而言,大棚蔬菜的生长根本就没有提前多少。夏天一到,大棚内的蔬菜反而滞销。如果把一切扩大到市场化,而大棚蔬菜的产量又小得可怜。政府大力扶持农民自主创业,农民集体经济经营规模也在日益壮大,土地流转频繁,然而很多人还是忽略了一点——因地制宜,在一片高呼下自以为彻底富裕了,殊不知这样的富裕只不过是爬在井沿上看了一眼。前几年村子大棚种植的失败,何尝不能给纳浪的大棚种植提供丰富的经验呢!我想。
安才让是位坦诚本分的老人,不夸张也不诋毁。他说,如果能吃苦,大棚一年能收入三万多块钱。三万多块钱对于农村家庭来说,是一笔可观的收入,何况这只是两个老人的劳动收入。
三万多块钱能办许多事,一年的基本费用够了吧?我问安才让。
够了,够了。如果没有大事情,用不了那么多。安才让说,老了,除了看孩子,顺便种点菜,给家里添补多少算多少。
我点了点头,说,一辈子忙惯了,突然闲下来心里会不舒坦。做些碎活,并不是纯粹的活动筋骨。不过年纪再大点,还扑到农活上,怕是要引起别人的闲话了。我是完全按我对自己父母的理解说的,当然,也是按村里人的说法说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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