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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渡·过河

甘孜日报    2022年03月10日

◎王朝书

先生给我在大渡河边拍照。那是河流的古渡口处。这处渡口,如今除几个老人外,已无人知晓了。

这处渡口,在泸定县境内,一个叫尼莫的村子里。尼莫,董祖信老师讲,又叫宜牧。适宜放牧之意。之所以有这个名字,董老师讲,是因大渡河上架起铁索桥前,河对岸的牦牛、马匹等物资从渡口运送过来后,在此地休整。此处地势平坦,水草丰美。故而,得名。后,音变为尼莫。休整后,人们赶着牦牛、马匹经沈村、化林坪、飞越岭到达雅安,在那里进行茶马交易。此处渡口,是雪域和中原的重要连接点。

董祖信老师有一处老宅在尼莫。先生曾想过退休后,租下他家的老宅。尼莫,比小板场村海拔低。冬天比村子暖和。先生退休前,我们曾到董老师家,体验过那里的气温和人居环境。

我们是在冬天去的。那时,尼莫的田地里,种着蒜薹和油菜。蒜薹快要上市、油菜正开花。那天,在董老师的陪伴下,先生我们沿村子田埂,来到河边。河边有一处沙滩。沙滩上,有石头。河水,在那里形成一处回水。那里,就是董老师所说的古渡口处。

渡口,还留有些许的古迹。董老师给先生我们介绍着,当年人们是怎样使用牛皮船渡河而来的。边和董老师摆着龙门阵,先生边叫我在河边留影。我没啥个人照片。为将来有使用的,先生让我就在那里照几张。

那天,有时,我蹲在河边。有时,站在河边的石头上。一个浪来,打湿了先生的鞋子。董老师很心焦。怕先生感冒了。先生说,没事。那时,虽还是冬天,但我们已感觉不到寒冷。那里的气温和康定明显不同。雪域和中原的差别,在尼莫已开始展现。

那天,边拍照,董老师、先生我们,边讲着铁索桥架起前,大渡河两岸人们的来往。董老师说,用牛皮船过河,很危险。河里,翻过船。但那时,只有牛皮船能运送牦牛、茶叶这些物资。人们只能冒险。过了河,才能到达全新的地方。

为证明自己的所讲,董老师还指给先生我们看,河对岸山上被草淹没的茶马古路。那些道路,蜿蜒地通向远方的雪山。

那天,从河边回来,先生换下湿了的皮鞋,穿上董老师的布鞋。我们在董老师家门口合了影。董老师的老宅很好,先生也喜欢和河流相伴。但因周围环境还不够先生想要的安静,终究,先生我们回了村。每天,从高处远远地看着河流。

今天上午,我翻看电脑储存资料,看到这些照片。想起董老师所讲。我有了一个问题。

我对先生说,古人真有智慧。大渡河那么长,他们居然能准确地在河流边找到一处不仅相对安全且渡过后能到达崭新地方的渡口。在没有卫星的年代,真不知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是怎么对地理准确判断得?

听了我的问题后,先生笑了。他说,这肯定是经过无数次探寻、摸索,不停地总结出来的。

我对先生说,现在,我有些懂了,河流对于人们的意义。它不仅可以灌溉土地、养活人,还是生存与灭亡的分界线。我也懂了,先生为何一再说一定要过河。因为,只有过河,才能生存。当年,雪域高原的人不过河,那么,就无法走出雪域,无法茶马互市。而没有茶马互市,雪域人的生存状况,真不敢设想。人们之所以努力过河,就是在争取生的机会。

先生说,我该明白了,“摸着石头过河”,其关键不是摸石头,而是过河。只有过河,才可能新生。否则,即便摸完石头,也只是了解了石头而已。更何况,河流中的石头,能摸完吗?

先生我们回村后,几乎都在河的东岸。先生朋友金阳来时,我们去了一次河的西岸和村子隔河相望的杵坭乡。那天,我知晓了,现在,要到达对岸很容易,只要有车。

曾经,两岸来往并不是这样的。对此,我体验过。

还记得,读初中时,我有一个耍得好的同学。我们姐妹相称。她家,就在杵坭乡的一个村子里。先生我们回村后,散步时,不管往哪个方向走,都可以看见那个村子。

初中毕业后,有一天,我想去看望“姐姐”。可,想到所要走的路,我又有些胆怯。到达她们家首先要下山,抵达冷碛镇,然后从镇上的铁桥过河,向右转,再走很长的路,才能看到“姐姐”。那时,村里没有人家有摩托车,更别说小车了。即使有车,镇上的吊桥,估计也难承受其重。走路,是唯一的选择。想到要走那么久的路,我的腿有些发软。不过对“姐姐”的思念太深,我还是出发了。

从村子到冷碛镇上,有一段是公路。公路上,大车不少。当我在路上走着时,也有好心的司机,问我是否要搭车。面对好心人抛出的橄榄枝,我犹豫过。搭车,固然可以省去我走路之苦。可搭车后,我去哪儿呢?去泸定县城。然而,那不是我要前往的方向,且去了县城,距离“姐姐”更远了。为了“姐姐”,我只有忍受走路的辛苦了。

沿既定的路线前行。公路走完后,就下山了。山路崎岖,有时,石头会硌疼脚。短暂地,我也想过,不走了,回到公路上去。可一想到,公路不管多顺畅,车有好多,都和我要到达的地方没关系;要看到“姐姐”必须走难走的路,我又坚持着往前。

终于到了镇上。踏上了吊桥。那座桥,在冷碛镇新的大桥修好后,不再使用了。如今,那桥已锈迹斑斑。那天,当走在桥上时,我松了一口气。过了河,意味着距离“姐姐”越来越近了。记不清,那天,走了多少小时,才到了“姐姐”家。总之,那天的行程,记忆深刻。

这段记忆被浮现,因昨天先生我们说到古渡口,说到过河。我想起了,那次,因为“姐姐”,我被迫着走不想走的路而过河。

今天中午,我对先生说,现在,大渡河上桥建好了,河两岸的路也修好了,往日的渡口、溜索、吊桥,都在逐渐消失。人们要过河,只要有车,方便而快捷。就像金阳我们那次去杵坭乡,一点也不累。

先生说,桥和车,都是过河的工具,都是为了让过河更容易。人们不断升级桥梁、公路,就是因为越来越认识到过河的重要性。现在,对为何要过河,我还没有完全清楚。就以大渡河上,不得不说的那场战斗来说。如果,红军无法过河,那么,结局只有一种。尽管,过河危险重重,甚至有牺牲,但过了河,就是新的篇章了。

先生说,过河,往往是被迫的,但却是必须的。就如,红军的过河来说,死亡不停地追赶着,他们只有过河。过了河,才有生的机会,才可能去解救所想解救的人。否则,不管他们沿大渡河走多远,都是无意义的。

我对先生说,是啊。就如我那次去看同学,因为,对她的爱,因为想要见到她,所以,只有忍受走路的痛苦,而去过河。

先生说,在河的此岸呆着尽管可能是舒适的,但不过河,永远不可能有质的变化。先生一再叫我要过河,而我老是不过河。

先生说,现在,我该懂了,该去大胆地过河,从形而下彻底迈上形而上。因为,死亡和爱,无法回避。如果,我不愿存在过就像是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如果我还有爱,那么就去过河,去成为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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