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22年04月08日
◎魏子
因为疫情,原本春节就该回老家的打算一度搁浅。掐着指头数日子,熬过春寒料峭的正月,我迫不及待驱车回家。车子还没下高速,母亲打来电话询问我吃什么样的主食。“煎饼、烧饼、锅饼……”听到母亲如数家珍,我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喊出了“锅饼”二字。
锅饼是老家的一种面食,由小麦面粉经过发酵和多次揉揣,再在圆形的炉鏊中慢火烙熟。烙熟的锅饼两面金黄,散发出浓郁的麦香味,掰一块入口细嚼,那股酥脆中爆涌出的饼香总会捕获所有心情,让身心被大快朵颐的快乐浸润着。
年少时,我在镇上读初中,因为住校,每周我要备好五天的干粮。那时,除了拿一包袱母亲手工烙的煎饼,我还会拿一兜麦子寄存在锅饼店里。若是吃煎饼吃腻了,想换口味,我总在放学的空档,沿着蜿蜒街巷一路走去,去锅饼店取锅饼。
骄阳直落的中午抑或落日西斜的傍晚,都是我最喜欢的时光。这个时间,去锅饼店取大饼,不仅可以拿到刚出锅的,还可以和有些空闲的店老板说会儿话。聊天的内容没有固定的话题,都是即兴而起,想起什么聊什么。随意的漫谈中,会聊到学校的新近发生的趣闻轶事;他也会向我打听我村子里他熟悉的故人。等待锅饼出炉的时间,我们就这么聊着聊着,让枯燥的时间长出了各自心中的欢喜。
至今想来都让我烧脑筋的还是雨天去锅饼店。雨中或雨后的村巷泥泞不堪,若是迈步不准,踩不牢,摔一跤都是轻的。有一次,我带的煎饼长了毛,没法再吃,只能去锅饼店赊一些饼。但天公不作美,从九点多开始下起的雨,早把去往锅饼店的必经村巷搞得一片狼藉。我望着一直下个不停的雨,想着那条坑洼不平的村巷,心里敲起了边鼓。我有心不去,想等天气好的时候再去,可拗不过“咕噜噜”抗议的肚子,也抵挡不住刚出炉的锅饼的诱惑。我拿着叠好的包袱,冒雨冲出校门,深一脚浅一脚走在了泥水泛滥的村巷。
去的一路上,我两手空空,没有遇上什么麻烦。回来的路上,我异常小心地寻找着能立足的落脚处。尽管如此,我还是在街巷的拐角处滑了一跤。捂在胸前的锅饼从手里飞出,落进了身前不远的水坑中。我顾不得浑身被泥水弄脏的衣服,强忍着膝盖磕伤后的疼痛,一把将锅饼从水坑里抄起。稍作检查,我发现除了破开的边缘浸了泥水,其它烙的金黄的部分还好。
粗略的印象中,我回到学校,等清理完身上的泥浆,上课的铃声也响了。那是怎样一个让人身心备受煎熬的下午啊,一边是从桌洞里逸散出的饼香,一边是肚子传出的饥饿的叫声,还有那被湿衣贴身的折磨。饶是如此,那时的我依旧没有心生丝毫的悔意。这也算是被儿子戏称为自小就是吃货的又一例证吧。
听我讲述着与锅饼有关的过往,妻子和儿子纷纷示意我路过锅饼店所在村子时故地重游。经他们一说,我怦然心动。车子依着记忆中进村的路线进了村。等我下车,脚踏在那片陌生又熟悉的土地上,碗口粗的白杨树直逼眼帘,它们沿着村巷一路有序地伸向村中。
这条村巷受惠于村村通工程,与众多乡村街巷一般无二,水泥和石子硬化出的路面透散着青色的光泽。唯一不变的是它蜿蜒曲折的样子,还有巷子两边院墙上那些散落而生的青苔,依旧在笑迎着春风。
站在入村的村巷口,从迎面袭来的春风中,我捕捉到了混杂其中的丝丝饼香。饼香入鼻的刹那间,那些蛰伏在心底深处的画面突然鲜活起来:水泥砌成的灶台、炭火燃烧的气息、往饼胚上盖“千里香”印章的老板……它们从记忆中翻腾着闹腾着,让我的内心再也不平静了。
暖阳下,我迎着饼香的芬芳,向着记忆中的锅饼店走去,期待着记忆中的画面与现实重叠。这种醉心的感觉,犹如与老友在时光碎逝中久别相逢。虽然岁月的变迁改变了许多,但是遇见即为欢喜的快乐还是在慰藉着心灵,给生活绽放出一抹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