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22年05月24日
◎王小忠
风过车巴河
精致的鼻烟葫芦又取出来了,苏奴栋智把鼻烟放在右手的虎口处,咔地一下就吸了进去。过了好长一阵,才缓过神来。吸了鼻烟的苏奴栋智果然精神了许多,但我有点不太喜欢他了。可他是我在整个车巴沟里最好的朋友,因为他汉语水平好,会讲故事。因此,我也不敢得罪他。
又过了几日,第二个怪人又找上门来了。他依然滔滔不绝说起麻路小酒馆,说一年前他在那个小酒馆里喝了一瓶酒,耍酒疯,砸了别人的摩托车,现在来寻找那个让他付出沉重代价的祸首。
然后捡破烂的让他在瓶堆里找,找到瓶子后,就地砸了,然后给捡破烂的给了一百块。是这样吧?我说。
你都知道了,那我就不说了。苏奴栋智生气了。我笑着说,瞎猜的,瞎猜的。
苏奴栋智没和我计较,喝了一口茶,说,和你猜的一样。再后来怎么样了,你猜吧。
还是你说吧,我不猜了。
苏奴栋智笑着说,你根本猜不到。
那你说吧。我给他添满了茶水。
苏奴栋智又开始说了起来。
几日过后,捡破烂的门前挤满了各种不同的怪人,都是来寻找祸首的。可捡破烂的很聪明,他在院子里挖了个大坑,还准备了专门砸酒瓶子的锤子。他不捡破烂,开始做起了生意。一个“祸首”二百元,砸烂在坑里另收一百元。
我倒吸了一口气,心里想,捡破烂的真是个聪明的家伙。
可是那以后,他的门前再也没有人前来找“祸首”。几月过后,终于来了一个,那人面色憔悴,身形单薄,一来就表现出万分感谢的样子,他十分认真地给捡破烂的说他的事情。大概在十年前,他在麻路小酒馆里喝了一瓶酒,失手砍伤了一个人,蹲了好些年,终于出来了,他要找到那个让他犯罪的“祸首”,要珍藏起来,作为一生的警惕,并且流传后世。
捡破烂的听说他要收藏那个“祸首”,又暗自涨了价码。说,今日不同往昔呀,如果你要拿走“祸首”,同样是要付出代价的。如果你想就地结果它,前院里有坑。考虑到你的诚心,给你打八折吧。那人听后就愣住了,一会儿,他嚎啕着走出了院子。
后来呢?我问苏奴栋智。
后来他还是捡破烂的,村子变得干净了,再也没有破烂东西,他就消失了。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问苏奴栋智。
苏奴栋智说,现在的麻路不像以前的麻路了。工作的都抽空捡破烂,美化环境,哪有他发财的路呀。不过,一个捡破烂的心都那么黑,他长期住在麻路,哪真不就成“祸首”了吗?
是这么个道理。我点了点头,说,我们喝茶吧,喝完这一壶,明天换新茶。
3
十月的最后一天,我在麻路吃饭的时候恰好遇到了苏奴栋智。苏奴栋智的胃口非常好,两碗干炒面片,我想都不敢想,可他没有眨眼,一股劲就吃完了。
应该回趟家了,顺便去趟单位收发信件。也准备去趟电影院,或者去东四路吃个小火锅。我没有打算和苏奴栋智纠缠,我知道,一旦和他搭上话,就走不脱了。
吃完饭,我坐在饭馆门口的台阶上等车。苏奴栋智和我一样,也坐在台阶上,不住揉鼻子。我笑着问他,没带你的宝贝葫芦?他也笑了笑,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说,今天一定要去吗?一定要去,但很快就回来了。我说。苏奴栋智看我一定要走,也就离开台阶,并且说,下次多带几块茶。
车一直没有来,我等得也是很心焦。
走,我带你去看看。苏奴栋智拐进北街的岔路口又跑了回来,喘着气说,终于开门了,赶紧走,一定要去看看。
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就被苏奴栋智强拉着朝东街快步走去。
前几年麻路的大街上白天几乎没人,一到傍晚才陆陆续续出来。苏奴栋智边走便说,那可是个好地方。之前大家吃完饭之后,会扎到商店台阶上说闲话,或钻到临街的小卖铺里拉家常,自从有了台球室,大家都像风一样刮过大街,去台球室了。
要去台球室?我不去。
那可是个好地方,先去看看,剩下的事情慢慢说。苏奴栋智又像刚才一样,强拉着我。
来麻路的这些天,我做了认真仔细的观察,最后却万分失望。麻路只有两个地方可以娱乐,一个是小酒馆,另一个是台球室。小酒馆和台球室对我而言并不陌生,小酒馆我去过,但我不喝酒,自然无法感受多余的快乐。台球室也去过,只是常年关门,门口都十分冷清。
来到台球室门口,我又不想进去了,可是苏奴栋智不答应。
台球室里有点暗,台案上落满了灰尘。那个叫卡卓草的胖老板斜躺在靠窗的板床上,不停地嚼着泡泡糖,根本不像做生意的样子。许多人风尘仆仆直入台球室,为什么呢?
我必须要回去了。苏奴栋智说啥都不答应,他死死拉住我,还说错过了就再也看不到。于是,我们就搬过两个塑料椅子,吹了吹灰尘,坐了下来。时间不知不觉溜走了很多,我心里越来越焦急,但无论如何,今天是回不去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