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22年07月14日
◎钟读花
石板路,让人想到江南,想到古街,想到时间的深厚。
要说石板路之多,似乎,莫过于江南。
街街巷巷,宽宽窄窄,长长短短,石板路在在有之。石板,大多不方正,不方正也好,恰恰呈现出一种参差之美;石板间,大多有缝隙,时间在缝隙中一滴滴滴落,渗透;经年下来,石板的表面大多很光滑,光滑是时间打磨的结果,光滑里能照出时间的影像——曾经走过的一个个人,曾经行过的一匹匹马,曾经留下的吴侬软语,曾经撑过的那一顶顶江南油纸伞。石板间,有缝隙,缝隙里会生长出小草,小草永远也长不大。人的脚步,一步步踏过,牲口的铁蹄,一步步碾过,小草以自己弱小的生命,演绎了什么叫不屈的生命力。
江南多雨,所以,江南的石板路上,就常常有雨水淌过。石板很硬,雨水很清,水涤荡了石,也润泽了石,于是,石愈加青,石板路,实在就是一条青青的路,一条清清的路,一条晴晴的路。因之,石板路上,能照下太阳,也能投下月亮。银白的月光,投在石板路上,银辉便洒满了江南人的梦。
水软,石硬,刚柔相济,像极了江南人的性格。
江南的石板路,干净、清爽,它是月光洒下的碎片,它是江南翠竹滴下的露珠,它是江南商贾的一颗颗玲珑心。
无论是江南江北,凡有古街处,大多有石板路。
石板路,注定与一条条古街相辉映。青色的石板路两旁,建筑多古色古香,是人的有意而为,也是时间的风烟,刮过的迹痕。
相较于江南,江北的石板路,大多由大块的青石板铺成,所以,江北的石板路,就显得愈加浑朴,愈加厚重,象江北男人厚实的脊背。
黑瓦,白墙,酱红色的立柱,微卷上翘的飞檐,飞檐尖角处挂着的风铃,都为这石板路两边的建筑染上了一层时间的印痕。沿街房,多商铺或者饭馆,商铺对街而开,所卖之物,也古,也雅。真真假假的古玩、文房四宝、茶叶茶具、文玩耍件、古陶瓷器,还有旧书店、旧家具店,怀旧饮食店等等,无不呈现出一种古旧的色彩,彰显出一份怀旧的情绪。
古街的古,恰如石板路流淌的时光,总有述说不完的故事。一个店铺,就是一部个体经营史,一个店铺就是一个故事汇,石板路,就是一个个故事的见证者,乃至于经历者,石板路的光亮,则照亮了旧时岁月的黑暗,使那一页页册页,得以在今天,得到美好的阅读。
古如陈酿,故事在咀嚼中,越加芬芳。
夜深人静,月光亮着,石板路亮着,石板路的光亮,浸进了店铺的梦中,这个夜晚,石板路两边的店铺,绽放成一朵朵时间之花,古旧而芬芳。
在山东博山,我见过一段最短的石板路,也只有几十步的长度,位于一个斜坡上。大石铺成,石面坑洼不平,却又光滑如水,蹄印历历。导游说:“这是一段驿道,宋朝留存下来的。”那一刻,我俯身,吹去石面的浮尘,莹滑的光芒,立即喷射而出,一千多年过去了,我仿佛,依旧能看到宋朝的驮马在姗姗而行,依旧听见宋朝的驼铃,在时间的深处摇响,那么清脆,那么响亮,那么富有节奏感、韵律感。
几十步的长度,跨越上千年,时间在一天天堆积,堆积成一种时间的厚度,在一段石板路上,成为一段历史的记忆,成为一页可供翻阅的线装书。
此刻,这每一块石板,都是一片时间的甲骨文,像一只只眼睛,在凝视;似一只只耳朵,在倾听;又如一张张嘴巴,在诉说——诉说过去的,那些光阴,那些故事,悲欢离合,风雨沧桑,深厚得不得了。
每一段石板路,应该说,都是一页时光堆积的岩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