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崇喜

在雨后的花园里，邂逅了几树花。

满目花团锦簇，由多个细碎小花组成。那花儿一串串、一簇簇，紫红色的，紫蓝色的，粉红色的，白色的，密集绽放。圆锥形花簇，在夏日的枝头，轻舞飞扬，火辣辣的，近乎野性地燃烧着，在熠熠的阳光下，粲然夺目。清晨的明净里，多了几分跳动。

紫薇花期长，“四五月始花，开谢接续，可至八九月”。盛夏时节，大街小巷，绿地公园，庭院内外，道路两旁，到处可见紫薇，在夏风里，摇曳生姿。一朵朵小花，一个个花球球，在碧绿的枝头上，笑得千娇百媚，争奇斗艳。

《学圃余疏》上说：“紫薇有四种，红、紫、淡红、白，紫却是正色。”植物学上有分类，常见的栽培品种，有大花紫薇、银薇、翠薇、红薇。大花紫薇，重在个头，紫红色或淡紫色；银薇，花如其名，花白色或微带淡紫蓝色，枝和叶浅绿色；翠薇，突出的是翠绿叶色，花呈紫色，或稍带蓝色；红薇，强项在花色，花粉红、大红、火红至紫红色。花瓣蓝色的翠薇，被视为最佳。

南宋陈景沂这样称赞紫薇花：“花之圣，今古凡花，词人尚作词称庆，紫薇名盛，似得花之圣。”因老子西出函谷关，紫气东来，道家崇尚紫色，视其为吉祥仙树。“紫薇花开，富贵自然来”，这句民间俗语，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开元元年，改中书省曰紫微省，中书令曰紫微令。”紫微与紫薇音同，宫廷种植紫薇，再恰当不过。“职在内庭宫阙下，厅前皆种紫薇花”，由此蔚为大观。

在黄梅戏《游上林》里，有这样一句唱词：“牡丹掩映芙蓉面，紫薇花对紫微郎。”这一著作权，应属于白居易。它脱胎于“独坐黄昏谁是伴，紫薇花对紫微郎”。白居易29岁中进士，后任秘书省校书郎。“丝纶阁下文书静，钟鼓楼中刻漏长”，沉静中，有志得意满的况味。他自称“紫微郎”，也是适宜的。白居易转任苏州刺史时，又作《紫薇花》：“紫薇花对紫微翁，名目虽同貌不同。独占芳菲当夏景，不将颜色托春风。浔阳官舍双高树，兴善僧庭一大丛。何似苏州安置处，花堂栏下月明中。”此时的他，已是54岁。辗转半辈，宦海沉浮，其中滋味，冷暖自知。

他此时的心情，堪比宋代欧阳修。欧阳修在《紫薇花》中说：“亭亭紫薇花，向我如有意。高烟晚溟濛，清露早点缀。岂无阳春月，所得时节异。静女不争宠，幽姿如自喜。将期谁顾眄，独伴我憔悴。而我不强饮，繁英行亦坠。相看两寂寞，孤咏聊自慰。”

“禁中五月紫薇树，阁后近闻都著花；薄薄嫩肤搔鸟爪，离离碎叶剪晨霞。”北宋定都开封后，也在宫廷中广种紫薇。紫薇花开满树，艳丽如霞，故当时又称“满堂红”。“满堂红”之名，或出自宋代王十朋之手。他这样写过，“盛夏绿遮眼，此花红满堂”。《群芳谱》中也有言：“一枝数颖，一颖数花，每微风至，妖娇颤动，舞燕惊鸿，未足为喻。”

让人颇感兴趣的是，这般高贵的花儿，也有呆萌之处。《群芳谱》云：以手爪其肤，彻顶动摇，故名“怕痒花”。“紫薇花开百日红，轻抚树干全树动”。用手去轻轻抚摸树干，花枝花团会微微颤抖，好像被挠痒痒的孩子在躲闪。难怪，梅尧臣会说，紫薇“薄肤痒不胜轻爪”。陈维崧则说：“一树曈昽照画梁，莲衣相映斗红妆。才试麻姑纤鸟爪，袅袅，无风娇影自轻飏。”把紫薇的这一习性，刻画得淋漓尽致。

倘你见到紫薇树，不妨学学杨万里：“晴霞艳艳覆檐牙，绛雪霏霏点砌沙。莫管身非香案吏，也移床对紫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