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凤华

“水风轻，蘋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在这成熟和萧瑟交织的季节里，总有一股螃蟹的清香，炊烟一样弥漫在故园上空。

晋人毕卓所言“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拍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阴历九月，雌蟹饱满，及至十月，雄蟹有膏，故阴历九十两月，是食蟹最好的季节。螃蟹肉质肥嫩，味道鲜美，食之大快朵颐。

壳凸黄脂、青脐爪肥的螃蟹，深得古今墨客的青睐，蟹诗蟹画在册页画轴间散发诱人清芬。或图解言志，或讽时喻世，或墨色淋漓，或浓淡相宜，情趣盎然，诗意横生，为人们品蟹之余平添几分韵味。

花鸟画家王雪涛《菊花黄时蟹正肥》，菊花隐逸有君子风范，花下横陈着几只绛红的螃蟹，以及剔肉的蟹壳，生活情趣跃然纸上。

徐渭画蟹，笔意豁达，奔放精炼，其《黄甲图》中，淋漓的墨色绘出阔大凋零的荷叶，一只螃蟹缓缓爬行，构图简洁，意境悠远。画面题诗一首：“兀然有物气豪粗，莫问年来珠有无。养就孤标人不识，时来黄甲独传胪。”另一幅《蟹鱼图》中，芦枝为引，旁绘一只遒劲驱行的螃蟹，以迅捷笔墨绘蟹钳，浓墨染蟹壳，显出速度与力量感。

沈周的《郭索图》中，淡墨画蟹壳、蟹脚，焦墨画爪尖和蟹壳凸凹，浓墨渲染双螯，清水闸蟹横行于水草之间，螃蟹狰狞而可爱的形象，描绘得淋漓尽致，别有一番意境。

任伯年一幅《菠萝菊蟹页》中，淡蓝菊花、碧绿果叶、金黄菠萝，再配以盘中红艳熟蟹，正如清代扬州画派华岩所言，“无钱买紫蟹，画出亦垂涎”。其《蟹肥酒菊香》，笔下螃蟹，有着惬意美好的感觉。

傅山擅画山水墨竹，画蟹也自有标格。《芦荡秋蟹图》中的一对螃蟹嬉戏于芦苇荡中，芦花沾水，几茎水草，两只悠哉之余又气定神凝的墨蟹讨人喜欢。

清书画家郎葆辰，以“水墨画蟹”著称于世，人称“郎螃蟹”。他喜欢在蟹画上题诗，诗画交融，更添蟹画之意趣。其《蟹菊图》中，蟹三四只，菊一两株，秋意萧瑟。题诗道：“东篱霜冷菊黄初，斗酒双螯小醉时。若使季鹰知此味，秋风应不忆鲈鱼。”令人顿起莼鲈之思。

齐白石擅长画活蟹，独出机杼，三笔便能画出一个凹凸有致的蟹壳，再用侧锋画蟹腿，宣纸洇润后，蟹腿绒毛毕现。更喜画熟蟹，蘸朱磦、赭石画之，呈赭红色，骄横无存，只留鲜腴之味。“有蟹盈盘，有酒满壶，君若不饮何其愚。”其《蟹酒图》中，一盘一壶一红烛，把秋日的畅达胸怀表现得淋漓尽致。

那幅《群蟹图》中，一群螃蟹从竹笼中纷然爬出，颠倒纵横，热闹非凡。

丰子恺喜爱画蟹和吃蟹。自家院里养蟹，中秋之日捞出作宴。桌宴的头盘，主菜，配菜，全是螃蟹。其《秋饮黄花酒》，构图简洁，色调淡雅，弥漫着采菊东篱、南山在望、一钩残月的雅致情怀。

“满腹红膏肥似髓，贮盘青壳大于杯”、“孰知腹内空无物，蘸取姜醋伴酒吟。”秋意恣然，秋光浩荡。尝蟹，品蟹，诗酒相伴，青蟹的清隽和芬芳，诱惑着味蕾，牵动着乡愁，带来丰盈的喜悦和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