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庆民

立冬不过是冬天的预备号，到了小雪，寒冷的冬天才算真正地到来。

古籍《群芳谱》中说：“小雪气寒而将雪矣，地寒未甚而雪未大也。”可见这个时节寒冷开始入侵，但大地尚未冰冻，虽开始降雪，但雪量不大，故称小雪。

冬季节气的名字，都透着冷冰冰的寒，但唯有小雪，不仅让人凉而不冻，爽而不寒，而且还伴着浓浓的诗意。

“花雪随风不厌看，更多还肯失林峦。愁人正在书窗下，一片飞来一片寒。”身处异乡的诗人戴叔伦静坐窗前看书，抬头看雪见花飘扬，不仅飞入了山林，更是入了心，入了诗。阵阵寒意，也化成了滚烫的乡愁，不由得想起远方的亲人是否在“冬腊风腌，蓄以御冬。”

“小雪初晴，画舫明月，强饮未眠……”小雪初晴的夜晚，诗人陈睦辗转失眠，对着白雪明月，陷入了深深的追思之中，即使眼前有琴有酒有佳人，却依然无法排解心中对爱人的思念，此中深情，皆变成了“空肠断，奈衾寒漏永，终夜如年”的无尽感慨！

“满城楼观玉阑干，小雪晴时不共寒。润到竹根肥腊笋，暖开蔬甲助春盘。眼前多事观游少，胸次无忧酒量宽。闻说压沙梨己动，会须鞭马蹋泥看。”在黄庭坚看来，小雪初晴时，不仅不寒，还很暖。满城的楼阁都变成了白玉阑干，赏心悦目；小雪润到竹子根部，笋子定会长得肥满，待到来年春日必是一盘美味。这样的时节，黄庭坚的眼里是美景，美食，心里是观游、喝酒、骑马，一样都不落下的诗意人生。

“甲子徒推小雪天，刺梧犹绿槿花然。”小雪天里，刺梧还是绿的，槿花还开得很好。诗人方回去“欲雪寻梅树”，却发现“余霜殢菊枝”。此时，梅花都快要开放了，但残霜还挂满菊枝。我们都知菊花开的晚，却不晓得它落花时候也晚，也许，他们是在等一场小雪吧！

窗外小雪飘飘，便激发了与好友相聚的浓情，也为饮酒寻得一个极好的借口。“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小雪来临，新酿的米酒，酒面上还泛着绿泡，香气扑鼻。红泥烧制的烫酒用的小火炉也已备好。邀上三五好友，寒舍共饮一杯暖酒，岂不快哉！

“小雪晴沙不作泥，疏帘红日弄朝晖。年华已伴梅梢晚，春色先从草际归。”黄庭坚的《春近四绝句》写出了小雪的晶莹小巧，让人脑海里浮现出淡淡的柔柔的小雪悄无声息飘洒世界的温馨画面。昨夜的小雪就像阳光拂照下的沙滩，还未零落成泥辗作尘。初升的暖阳穿透疏朗的门帘映射出朝晖。人生年华在这冬日里虽然如同梅梢稀疏的花朵，但鲜活的春色正从小草的嫩叶上悄然归来。诗人目光敏锐，不只看到了小雪，更从稀疏的梅花间、老去的年华里看到了鲜活的人间春色。

小雪与大雪不同。“未盛”的小雪，既点缀了世界，又旋即成水，滋润了世界，然后蒸发成气，了无痕迹。难怪苏东坡曾对人生做过一个精妙的比喻：“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小雪是冬天的精灵，晶莹剔透，引人遐想，虽小雪未雪大，却已落成诗。它落成了“寂寥小雪闲中过”的悠然闲适，落成了“风雪夜归人”的暖意融融，落成了“独钓寒江雪”的空濛绝美，落成了“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豪迈壮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