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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生处,梅花朵朵

甘孜日报    2023年02月20日

◎董全云

饭后与朋友在龙源湖畔闲走,在路边小径与一阵清香不期而遇。这香气裹挟着数九寒天的冰凉,静悄悄地攀上路人的肩膀,调皮在鼻尖纷飞一瞬,又轻盈地飘走。我顺着香味寻去,原来是路边角落里的一株蜡梅花在寒冬中悄然怒放了。

蜡梅树并不算太大,树不高,灰色的枝条上星星点点地挂着不少鹅黄色的花苞。每根枝条上居然没有空枝,不管粗枝还是细枝,密密匝匝,攒动着大大小小的花苞。它们犹如一群调皮的孩子挤在一起,笑着闹着,忽地看见人来,若孙猴儿一般定了形,板着脸。终却嘴角绷不住,“扑哧”一声咧开了嘴儿笑出声来。那清馨的香味便立马从花瓣儿的缝隙里溢出,缕缕甜香熏得人浑然欲醉。

小径上三三两两的路人也凑了过来,言语间多了几分雀跃和欢喜,还有人在拿出手机对着花儿拍起来,准备让朋友们也分享这分馨香和暖意。

其实“蜡梅”这名字,是“坡谷”二人所宣扬出去的。坡乃苏东坡;谷,则是自号为山谷道人的黄庭坚。那年冬天,苏东坡以长诗一首赠别赵景贶,“天工点酥作梅花,此有蜡梅禅老家。蜜蜂采花作黄蜡,取蜡为花亦其物”。诗里言明,花似黄蜡,应以蜡梅称之。而黄庭坚则有《戏咏蜡梅》诗二首,其中一首云:“金蓓锁春寒,恼人香未展。虽无桃李颜,风味极不浅。”黄还附有序于其后:“京洛间有一种花,香气似梅,花亦五出,而不能晶明,类女功捻蜡所成,京洛人因谓蜡梅。”

古蜡梅,遥遥地,从明清开到如今。

在山野小村也开着,在名家园林也开着,在高雅庙堂也开着,在江湖之远也开着。连数九寒天风欺雪攘都不畏惧的蜡梅,绽着单薄而细嫩的金黄色花瓣,决绝地露出自己的心香。

蜡梅跟汪曾祺是对脾气的。汪曾祺从小就熟悉蜡梅,他家后园有四棵很大的腊梅,大约是曾祖父种下的。曾祖父还特意选了名种,叫“檀心磬口”的。

每年腊月,汪曾祺都要攀上树去折蜡梅花摆在家里,他的姐姐站在树下面指挥:“这枝,这枝!——哎,对了,对了!”选横斜旁出的几枝,这样的不蠢,也不能要全开的,得要几朵半开,多数是骨朵的,这样可以在瓷瓶里养好几天。除了明亮室内,汪曾祺还会在大年初一的时候,早些起来,去摘几枝全是骨朵的蜡梅,把骨朵剥下来,用极细的铜丝串起,当中再嵌几颗红天竺,做成珠花,去送给家里的长辈女眷,插戴在头上后,再去相互拜年。那真是很好看的。

我也从野外折了几枝,回家找来一只大肚陶罐插上。陶罐素朴,蜡梅花苞亮黄如米,在书房与黑色茶具相映成趣。室内温暖,未几,蜡梅花苞纷纷爆裂,灿烂妖娆,薄如蝉翼的金黄色的花瓣四面舒展着,幽香四溢,知足、欢喜,顿觉生机盎然。

立春过后,红梅也次第开放。凡春生处,一朵朵梅花绽放。不知盛开的梅花和去年的花儿是不是去年的那一朵,但无比确信的是,今年的春天非昨日旧事,是崭新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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