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23年08月29日
◎嘎子
我的心一下空了,像失去水分的土壤,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从我的脸色中也看出了什么,轻松地笑了一声,说:“别担心,天黑了我们就在这里住一夜,难道你还害怕钻出只狼来吃了你?”她对我说,往下走,有个山洞,洞中也有温泉。没人的话,我们就在那里住一夜。
她让我看,池中的水流进一个小溪,溪水又朝下流去。她说这水流到坡下的山洞内,汇进另一个水池里。一般结了婚的人带着家人都在山洞里洗。他们不敢像我们没结婚的年轻人那么胆大枉为。她说得我脸颊又烧了。
她拉着我朝坡下走去。刚看见山洞黑森森的洞口,突然一声凶狠的狗吠,一头小牛犊般大的狗猛扑了上来。达瓦拉姆张大嘴,紧张地说:“天呀,有人住在洞里了!”
那恶狠狠的狗一直把我们赶到了坡顶,才停止了吼叫。
我问达瓦拉姆怎么办。她没回答,坐在了沙滩上。我也坐下来,望着沉入深深的黑夜中的荒野,眼前的一切都模糊成了团团浓浓淡淡的水墨。我低下头,有些丧气。
她说:“我们就在这里坐一夜吧。”
一股寒风吹来,我俩都打了个激凌。
荒野里的夜晚就是冷得快,风像长着针尖那么锋利的头,尽往肉缝和骨髓里钻。我的脚板已冻僵了,站起来做踏脚活动。达瓦拉姆说,地上打霜了。
我手一摸,冰冷沾湿的一片。我后悔没带火柴,不然我们可以烧堆篝火,寒冷、黑夜和野兽都可以远远的躲开了。
达瓦拉姆说:“看样子,我们只有又躺进温泉里去了。”
我说好主意,便率先脱了衣裤。黑夜的掩护下,我的胆子大了起来,什么都不留地钻进了水里。暖和的水包围了我,我喘口气,浑身舒服极了。
达瓦拉姆也跳进了水里,躺在我的身边。她舒了口气,说:“这床睡起真舒服呀!”
我仰头枕在沙滩上,望着夜空。天呀,我差点叫起来,这么美的夜空我还没见过,深蓝透明的,不知有多深。星子远远近近排列,很有层次。那些星星使我想起了姐姐挂在窗前的风铃,风一吹,那些金灿灿的小铃铛就互相碰撞,撞出美妙的音乐。我真的听见星子在头顶丁丁当当地碰撞,真担心会掉下一颗,砸在我的头上。
她的腿动了动,靠近了我的腿。我能感觉到她的腿上有很多吸盘,紧紧地把我的腿粘住。我的腿还有些害羞,软软地移开了,她的腿又追了过来,像一条饿极了的鱼,把我的腿死咬咬住了。
她说:“这水没刚才暖和了,躺在里面很冷。”
我很老实,说:“这水是暖和的,像裹在绵被里一样。”
她说:“我身子都快冻僵了。”
我说:“我汗都热出来了。”
她没说什么了,靠了过来,细腻的身子紧紧地帖着我。她的身子是热呼呼的,我的身子却僵硬起来,像冻僵了一样。我的手也直了,硬梆梆的不会动了。她的手却像水中的鱼一样的灵活,从我的背后围裹过来,把我紧紧地抱着。
我躺进她软软绵绵的怀抱里。那一夜,我睡得很死,连梦也没做。醒来后,已是阳光遍地了。达瓦拉姆早早起来了,她把蓬乱的头发盘在头顶,对我说,下面山洞里的人请我们去喝早茶。
我看见昨晚追着我们咬的那只狗,立在温泉池旁,望着我们,眼内充满了温柔。它尾巴高高地翘着,左右摇摆。那是它的语言,我们都能听懂,也会接受它好客的主人的邀请。
播种爱情的日子
肥麦收割完,该播种青稞了。
拖拉机一大早就把冰冻的土地翻开了,在火辣辣的阳光下烤晒几天后,我们便用木槌把土块敲碎,平整,就可以撒播青稞种子了。
多吉队长把我与几个老年人分到一组,我们捶的土块是最松软的。组里有我的两个阿妈,还有一个很老的喇嘛,一个腿残了的瘸子。老人们做事总是很慢,还不时停下来在土里寻找什么东西。我举起木槌,朝一块厚土块狠狠砸去,土块裂成了两半,阿意郎卡措“唔——”地一声,叫我停住。她蹲下来,在土块中翻找,找出几根肉红的蚯蚓,小心地捧在手心,走到地边放掉了。她回来时,嘴里默念着什么,眼内饱含着泪水。她对我说,砸土块要小心,不要伤了那些可怜的小虫虫。它们也是一条命呀!
我们的土块非常松软,我们却砸得很慢很慢。
我们对面那片广阔的土地上,是一队青年组的男男女女们,他们的笑声歌声,撒播在这刚刚翻耕的土地,同这片广阔的从梦中苏醒过来的肥沃土壤一般的诱人。大群大群的雀鸟欢快地鸣叫着,从空飞过,又尽数落在敲砸的碎土上。
看着他们,我真的羡慕死了。
阿意郎卡措看透了我的心思,对阿意白马说了些什么,便过来对我说:“你想去他们那儿?”我点点头。她说:“你想就去吧,跟我们几个老人干活,太没意思了。”
我有些担心,说:“队长看见了怎么办?”
她说:“队长多吉看见了,我就说是我叫你去的。”
我谢了她,就朝青年组跑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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