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书

小琴介绍，这个有着卡戴珊臀部的女人，是严婆婆的媳妇。严婆婆正是因为她而疯了的。

严婆婆成了疯子，我曾听母亲讲过。她是村里继冬儿母亲之后，第二个疯了的女人。听说，她疯了之后，她的家人将她关进了地下室。她的家人也曾带她到绵阳精神病院看病，但却不能断根。时清醒时糊涂。她不能看见她的儿媳，看见就会发病。后来，她的儿子在城里租了房，让她和老伴一道去城里陪孙子读书。严婆婆就离开了村子，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回村后，没有见过严婆婆。她留在我的记忆里，是因为她的大女儿素素。素素，在我读初中时，和我有过一段友情。我曾去她们家，借过《隋唐演义》、《柳毅传》和《虬髯客传》。那些书，是素素父亲的。素素一家，也是小板场村的外来户。他们是在我的爷爷搬到小板场村后，才搬来的。说起来，我们还是亲戚。素素父亲，是村里的高级知识分子，懂得机械。因懂机械，土地下放后，素素父亲买了一辆村里唯一的拖拉机，砖厂拉砖挣钱。素素家的日子，比较好过。素素父亲，性格温和。素素告诉我，他们家之所以搬家到小板场村，是因为她的妈妈和她的奶奶处不好。她的父亲无力处理婆媳之间的矛盾，只好带着老婆孩子另寻出路，将自己的老娘和老爹留在了高山上。

素素大我两岁。读初中时，素素每隔几周，就会回她爷爷奶奶的家，去看望老人。大概，在我读高中时，她的爷爷奶奶将高山上的房子卖了，也搬到了小板场村。他们希望自己年老时，能得到亲人的照顾。因同在小板场村，我见到了素素的奶奶。她有着村里妇女没有的礼仪和大气。此时，我才从父母的嘴里，知晓了素素奶奶的根底。原来，她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所以，才养育出了有修养的素素父亲；所以，免不了以老式的标准来要求自己的媳妇。素素母亲自然受不了。他们依然各住各的。素素爷爷奶奶在小板场村租了房，另住。

也许，素素母亲受婆婆的气太多。终于轮到她可以当婆婆时，她太想找一个称心的听她话的媳妇。她想让自己的侄女嫁给自己的儿子。然而，她的儿子并不听她的话。他喜欢上了一个鱼通女子。

鱼通，是大渡河上游的一个地名。生活在那里的村民被叫做鱼通娃。严婆婆和她的儿子因这个鱼通女人僵持住了。最终，因进洞房的是她的儿子，所以，严婆婆输了。

严婆婆对媳妇看不顺眼。尤其，看到儿子和媳妇相处亲密，她愈发受不了。严婆婆郁愤在胸，居然疯了。

疯了的严婆婆，最终离开了小板场村，离开了她的家。她走后，她的儿子将自己的奶奶接到家里照顾。如今他的奶奶已90多岁，是村里现今年纪最大的老人。这一次，她的儿子没有像自己的父亲那样在媳妇和母亲选择了退让，而是选择了坚守。

今天，先生、小琴和我们一起散步时，见到一个有着卡戴珊臀部的女人。先生不由惊叹。这样的臀部，不易长出。需要足够的能量和足够的锻炼。这样的臀部，代表着健康、性感和富足。不想，小板场村也有这样的臀。

听了先生的感叹后，小琴告诉了我们女人的身份和严婆婆一家的故事。我对先生说，这个故事，让我想到了陆游和那首《钗头凤》。在母亲的干预，陆游不得不休掉心爱的妻子唐婉，以致，唐婉抑郁早死，陆游心伤悲痛。

先生说，婆媳不和造成的家庭悲剧，五千年来源源不断，从《孔雀东南飞》的焦母到陆游母亲再到严婆婆，虽然时代变了，但母亲对儿女婚姻自主权的僭越却一以贯之。这是因为，传统文明下，人是仁孝意义的人，不是个体的人，人的责、权、利没得到确定，所以，人与人之间没有明确的边界，僭越理所当然。而僭越，必然悲剧。从陆游一家到严婆婆一家不同的悲剧对象可以看到，过去的伦理已经不适合今天的现代人。今天，需以个体的人来支撑人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