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23年10月24日
◎杨全富
腊月山藏寨,一个不足7平方千米的藏族村寨,就像是一颗闪烁着光芒的绿宝石,镶嵌在丹巴县小金谷的山旮旯里。这里,远离了城市的喧嚣。我想,如果有朝一日拂去覆盖在村寨上空的云雾,到那时候,光华四射,引来八方游客。
满目青山披锦绣
从丹巴县城出发,沿小金川河谷旁的马路疾驰约二十五公里,便到了腊月山藏寨的山脚下。放眼望去,一座山峰突兀的出现在面前。山坡上,一座座白色的藏房散落在山脊上。伫立在喇嘛寺桥上,但见一弯泛着粼粼波光的河水,缓缓的绕着山脚流淌。青山上,满目苍翠,将藏寨拥入怀中。眼前的这一条河流随着季节的更替而变化着颜色,河水的流量也随着变化,但终年不会枯竭。它从遥远的雪山而来,一路欢歌,从峡谷之间涌出,就像是母亲的乳汁,哺育着生活在两岸的藏家儿女。青山直插云霄,四季常青,顶天立地,犹如忠诚的卫士,呵护着山间的生灵。从山脚往上,一条宽约四米的马路顺着峡谷两岸的山势盘旋而上。峡谷底,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急速的在山石之间穿行,翻滚着白色的浪花。沿着溪流旁的马路驾车而上,当到达半山腰时,路旁的树木渐渐的连成了片。一股凉风在山林里穿行,夏日的酷热早已荡然无存。再往上,进入大山深处,密林中,有青杠、白桦、白杨、洋槐等杂树。而田野和藏寨之间,有连成片的花椒、苹果、核桃等经济林木。当然,山脊上,有排列整齐的杉树和涛声阵阵的松树林。而在这些树林底,野花散发出幽香,一些菌类也占据了有利的地形,正在努力的生长。丛林深处,隐藏有野兔、野猪、野鸡、青羊、黑熊等飞禽走兽。
当车行驶到山顶的一处平台时,我们将车停稳。打开车门的一刹那,扑面而来的是夏日山寨的美景。山坡上,只见田舍俨然,阡陌相通。一座座白色的藏房就散落在田野间,藏房和碉楼鳞次栉比,错落有致;村寨后,白桦红桦混杂在一起,遮天蔽日,耸立于天地之间。而山脊两旁,万木茂盛,藏寨上空,仿佛笼罩着一层绿烟。而那些白色的藏房,如一叶叶扁舟在绿涛中荡漾。山间,那一条条小径,将整个村落分割成或方形、或椭圆形的寨落。这些寨落就在绿色的漩涡里转动着。
因为腊月山藏寨旁有一条通往内地的古道,因此,在600年前,腊月山藏寨的人民就同时吸纳了汉文化和羌文化,村民淳朴善良,民俗风情浓郁。正月初八转山节,七月初十转经节、八月十五中秋节,冬月十三山歌节等活动,这些都是腊月山藏寨里一年中最重要的活动。
山间的磨房屋
走进腊月山藏寨里,映入眼帘的是排列在沟谷底两岸的水磨房。因为有了这些磨房,这里才有了“上磨子沟”和“下磨子沟”地名的称谓。小小腊月山藏寨,家不过百余户,人口不足七八百,世代以农耕为主产业,兼营林果业。然而,小小山谷之间,竟然有着这么多的水磨房呢?
据村寨中的老人们介绍,腊月山藏寨的历史可以追溯的历史源于明朝时期,距今已有600余年的历史。最先迁居到这里的是毛姓,其次是杨姓,再次是王姓,之后兰、孙、牟、安诸姓也陆陆续续迁居到这里,最终达到十几种姓氏。他们来到腊月山村后,散居于年嘎、下磨子沟、上磨子沟、吉木、甲布等十余个地方。腊月山藏寨土地分散,姓氏较多,但是,每一年里,大家都会分两次集中在村寨后的山林里,一则祈祷,再则是增加人们的感情。其中,最主要的集结地为叫做“八姑”的山上,其次是一处叫做“转经坪”的地方。每一年,远行的人们都会回到村寨里,参加这些盛会。久而久之,这些地方也就成为了人们寄托乡思的地方。
腊月山藏寨里的原住民在清乾隆年间曾遭到了清政府的血腥镇压,事件的起因是大小金川两大土司因为侵占相邻土司的领地,使得清乾隆皇帝龙颜大怒,决定派兵镇压。那时候,腊月山藏寨里的人们受两土司的蒙蔽,也参与到了这场战争之中。后来,清军经过几年的浴血奋战,终于平定了两土司之乱。战后,一队清军占领了腊月山藏寨,在年噶寨子后一处山梁上扎下营寨,将腊月山藏寨里的人全部集中在这里,进行疯狂野蛮的屠杀。一时间,鲜血如泉涌,将山坡旁的沟渠都染成了红色。再后来,腊月山藏寨有两次大的移民,才有了今天十几种姓氏的人们生活在一起。到民国时期,腊月山藏寨已形成了一个较为繁华的村寨,山间也有了货郎和行商们的行走。每一天里,货郎们背着背篓,敲着铜锣,用拖长了声调的声音喊着“针线……布匹……”而行商们则走进每一户人家里,看定物品后,与主人讨价还价。
是什么东西让这些外来的行商在村寨里行走?是鸦片,是古驿道。民国时期,腊月山藏寨有鸦片种植基地两百余亩。南来北往的鸦片收购商们,长期住在吉木村寨里,将采购到的鸦片装进烟盒里,请当地的背夫们,背着这些鸦片,从腊月山藏寨一直运送到小金。最后,再通过小金的大商人们将鸦片重新包装后,放在牦牛背上,向着成都平原运送。如此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腊月山藏寨人有了一定的积蓄,家中也购置了各种铁器、铜器等。寒来暑往,斗转星移,腊月山这个藏寨有了自己的雏形,一座座房屋拔地而起,村寨旁那一条古道上马帮络绎不绝。由于有了这一条古道,一些适宜在这里栽种的玉米良种通过这种交易运送到了村寨里,年年大获丰收,每一户人家也因此有了余粮。
随着藏寨里玉米等粮食作物种植面积越来越大,人们对用于水磨房的需求量越来越大。民国初年,居住于腊月山村山谷旁的人们,从这里看到了商机,于是,在溪流旁修建起一座座磨房。这些磨房为两层楼房,长约五丈,宽约四丈,进深两间。人们可以随意到这里磨面,临走时,只需要在磨房门口的柜子里倒上一点面粉作为费用即可。
改革开放后,随着种植业的日益兴旺,腊月山藏寨的富户们如雨后春笋般地涌现,新中国成立以来,腊月山藏寨人从低矮的房屋内搬迁到高楼里。最终,全村一百余户人家有九十三户都将房屋重新修建。
腊月山藏寨人在大兴土木修建房屋的同时,还兼顾了人们的出行方便,一时间,在这座藏寨里,人们修桥、补路、掘井。尤其是改造村寨里的小路,将原来的断头路都掘进了许多,使得这些路阡陌相通,每一条小径或呈“丁”字形,或呈“人”字形……不管是怎样的相通,人走在其间,总会感觉走入了一条千年前的迷道。有时候,藏寨里的人都会绕上几遭,只好站在藏寨里的制高点,驻足观望远处的山形,才能走出去呢。
山歌嘹亮一家亲
腊月山藏寨及附近的喇嘛寺、团结、宅龙、太平桥、火龙沟、半扇门、碉坪等村寨,千百年来,藏、汉、羌杂居其间,亲如一家。这里的村民,无论藏、汉、羌民族,人们遇藏族说藏语,遇汉族说汉语,寨子与寨子之间,彼此交往,并不存在语言上的障碍。。
据史书记载,在唐朝时期,藏族的先民们,为了寻找更好的居所,从遥远的高原迁徙而来,在大渡河沿岸定居下来。到明清时代,行商、烟客,以及逃荒的人,也陆续来到这里,并在此安居落户。加上清乾隆年间,大小金川之役后,清廷为了巩固少数民族地区的统治,从阿坝等地调集羌族士兵到此驻扎。后来,这些屯兵与当地的民族通婚,成为了这里的永久居民。故形成藏、汉、羌相互杂居,习俗相互融合,语言相通这一独特的语言文化交融地带。
作为小金谷中的这些村寨而言,腊月山藏寨的山歌文化很有特色。在腊月山藏寨周边相距不到十余千米的范围内,有碉坪、半扇门、核桃坪和喇嘛寺等唱山歌的娱乐场地。而腊月山藏寨唱山歌的娱乐场地,就在山顶一处叫做尺斯北的草地里。近年来,由于实行集中办学,村寨里适龄的孩子们都被送进了中心小学校里。因此,人们将唱山歌的场所从尺斯北搬到了这所校园里。每年国庆节前夕,腊月山藏寨的人们扶老携幼集中在这所村小里,一连数天都在这里,或男女对唱,或即兴单人表演,以歌传情,以歌达意。这些山歌主要以啦啦调为主,歌词采用夸张、比喻等手法,临场发挥,随机应变。在对山歌中,不管是羌族、汉族,还是藏族,都一律使用汉语演唱。
其中,每一位山歌爱好者,带着自信的笑容走上简陋的舞台。他们都能用“啦啦调”“华华哟”“压李子”等调式唱起山歌。这些山歌虽然调式不相同,但是每一段歌曲中歌词为七言,共4小段,一句歌28个字。其中百分之七十都要押韵,一般头尾要押韵,否则用四川话唱起来不好听。而唱的时候,要尽量将气息压稳压平,吐字要清晰才好听。在这些调式里,“啦啦调”为每一个歌者的最爱,唱腔婉转,歌声柔美。“十四十五(麻啦啦)月亮圆(哟啦啦),姊妹团圆(嘛啦啦舍)万没咹(哟啦啦)。筛子晒米(嘛啦啦)筛散了(哟啦啦),簸箕团米(嘛啦啦舍)又团圆(哟啦啦)”。“华华哟”音调嘹亮,声声传请;“压李子”唱腔活泼欢快,听者为之沉醉……
腊月山藏寨的山歌地方特色非常浓郁,人们时代相传唱,经久不衰。这独特的山歌文化,走过风风雨雨,至今未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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