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益君

“夏尽不闻蝉，虫声夜谱弦。秋心随露寄，思叶落尘缘。”秋天的夜晚，最美妙的莫过于那片浅唱低吟，此起彼伏的秋虫的鸣唱了。

老家的村子依山傍水，村头站着两棵高大的柿子树。傍晚时分，村里的乡亲们喜欢到树下聊天。秋虫的叫声和着人们的欢声笑语，流淌在柔美的夜色里。我们小孩子闲不住，就追赶着蟋蟀儿、蝈蝈儿的声音玩耍。柿子树的旁边就是蓊蓊郁郁的玉米地，那里的虫鸣最密。“叮铃，叮铃……”，那是金钟儿的叫声，这叫声像清脆的金铃儿，在静谧的夜空回响。“唧唧，唧唧……”，这是蝈蝈在草丛里弹奏着。清脆明亮，悦耳动听。“唧唧吱、唧唧吱……”，这一声长一声短，一会强一会弱的弹奏，是蟋蟀的清唱，这声音总让人想起母亲哼唱的催眠曲。每回当我们循声走近那些叫声，不是偃旗息鼓，就是展翅高飞，弄得我们既开开心心，又充满失落。

在村头玩够了，开始回家。奶奶和母亲依然在院子里喝茶聊天，看我回来，奶奶招呼我过去，递给我一碗浓茶，我在外面真的玩渴了，接过来一口气喝完，而后抹下嘴问奶奶：“这么晚了，你们咋还不睡？”

奶奶说：“这么好的夜晚，听听秋声，多舒坦啊！”

奶奶说的听秋，就是听秋虫的鸣叫。那时候我们家的院子很大，院子里有点种的南瓜，还有一架丝瓜。秋天到了，南瓜满藤，丝瓜满架，到了夜晚，更是纺织娘栖息的好地儿，隐藏在南瓜叶里，趴在丝瓜藤上，勤劳地“纺纱织布”。

奶奶和母亲一边喝茶聊天，一边谈论着今秋的收成，一边听着纺织娘的吟唱，无比惬意，也无比陶醉。

我想，既然奶奶那么喜欢纺织娘，我何不逮几只送给奶奶呢，她一准儿高兴。

第二天，我用苇秆编了一个小笼子，到了晚上就和弟弟带着手电去逮纺织娘了。循着声音，当我蹑手蹑脚地靠近，手电灯的强光一照，纺织娘就立即飞走了。后来我用衣服裹住手电，让光线变弱，再靠近时，纺织娘果然不再飞走。我张开双手，慢慢靠近，迅速捧住，小心地放到笼子里。

向来只是聆听纺织娘的美妙声音，今天近距离地欣赏，原来纺织娘是如此的通体翠绿，玲珑乖巧。

本以为奶奶看到纺织娘会很高兴，谁知奶奶却一脸愠怒，催促我赶紧放了。说她喜欢纺织娘，就是喜欢听它无忧无虑的歌唱，养在笼子里，还能听出秋天的味道吗？

我立刻理解了奶奶，奶奶喜欢秋虫的吟唱，喜欢的是自然的美妙和对秋收的喜悦。我将小笼子打开，纺织娘慢慢地爬出，蹦跶几下，就飞走了。不远处，纺织娘的声音就欢快地唱了起来。奶奶笑了，笑得很舒心。

夜色如醉，秋虫鸣叫，那是乡间最美的交响曲。一声虫鸣，催熟了饱满的季节，一阕清欢，唱浓了岁月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