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书

和先生讲到，那一次我只做到一半的换工，讲到李表叔时，我想起了他的一件趣事。

具体时间，我记不得了。听母亲说，那大概是在我读高中的时候。那时，李表叔家里，有了些存款。李表叔，共有三个儿女。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三个孩子，都没有考上学校。幸好，李表叔的大女儿，长得乖巧，嫁了一户有钱人家。那户人家，给了李表叔他们家一些帮助。那点帮助，对于李表叔的家庭，仅是稍微地改善，而不可能彻底地改变。

有一天，村里来了一个卖古董的。不知怎么地，他盯上了李表叔。他拿出一个“夜明珠”。他告诉李表叔，将此珠放在米里，就会不停地冒出米来，就会有永远也吃不完的大米。

“夜明珠”“聚宝盆”的故事，小时，我听村里人讲过。据说，聚宝盆，放钱进去会不停地生钱，放粮进去会不停地出粮。而夜明珠，虽不能生钱，但却会涨粮。那些故事，尽管被人们讲得津津乐道，可村里没有一个人见识过 “聚宝盆”“夜明珠”。大家都当传闻来讲。没有人当真。如今，却有人找上门来，告诉李表叔，那不是传说，而是现实。只要他给800元，就可以有吃不完的大米。那天，不知道李表叔怎么就相信了那个所谓的“古董商”。

到现在为止，村里人都没有见过李表叔的“夜明珠”是啥样的。据说，李表叔数了800元出去后，就将那个宝珠放在他家的米缸里，隔几天，就去看一下大米涨了没有。一个月后，他终于相信自己被骗了。李表叔确信自己被骗后，他老婆将他大骂了一顿。之后，把他的遭遇，讲给了村里人听。他老婆，想不通李表叔怎么就会相信了骗子的话。哪有夜明珠这样的事啊。800元，白白地没有了。李表叔老婆痛心疾首。

听说，一段时间，李表叔在村里抬不起头。不过，因为，有我伯父买假银元在先，他很快就找到了安慰。毕竟，和我伯父相比，他损失的，就是一个小数字了。

当我想到李表叔买假夜明珠这件趣事时，就连同换工的故事讲给了先生听。巧合的是，我给先生讲了李表叔没两天，他就因卖菌子，到我们家来了。

已年过70的李表叔，是村里少有的几个拣菌子能手。李表叔的家庭，早已富裕了。儿子开着大车。每个月，他和老婆还有1000多元的养老金。尽管日子好过，李表叔却不让自己闲着。每到夏天，他都会拣了菌子去街上卖。小琴说，李表叔可会找菌子了。好多地方，别人找不到，而李表叔去了，能拣回一大背。

李表叔卖给我们的是小板场村特有的大脚菇。送走李表叔后，今晚，先生我们转路，自然地摆到了他。

先生说，今天，看到李表叔，他有些心酸。李表叔是那么勤劳，可却受骗。我对先生说，由李表叔，我想到了《百万英镑》。同样是骗局，可被百万英镑欺骗的人们，毕竟看到了一张支票和一个可以找寻的人啊。而李表叔，却只见到一个玻璃珠子和一个很快就会消失的人，就给了钱。李表叔的受骗，是彻底非理性的。

先生对我说，李表叔的非理性，有着深层的社会原因。从李表叔在地头听我讲童话故事，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对美好生活有强烈愿望的人。然而，李表叔的愿望，在现实中很难实现。因为，从我告诉给先生的，他知道，过去，村里人改变命运的途径太窄。正因为，缺少改变命运的途径，而又想富裕，当一个渺茫的希望摆在面前时，难免就会上当受骗了。

先生说，当每个人对美好生活的愿望都有实现的途径时，李表叔他们面对那些手段拙劣的骗局就不容易被骗了。因为，世上本没有黑暗，那只是太阳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