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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谷声声又一春

甘孜日报    2024年05月06日

◎崔立新

暮春的傍晚,昏黄的灯泡一朵,燃在厅屋。灶房里,柴焰舔着灶口,吐出一绺绺橙红。

忽然,南山方向,幽幽地,传来一声鸟鸣:“咕咕——咕咕咕咕——”蘸了夜色,凄清,又微茫;润耳,又醒心。

布谷鸟回来了!在雪一般纷纷扬扬的槐花香里,布谷小小的灰褐色身影,穿过空旷的田野,穿过庄稼的翠幕。一声声啼鸣,滴漏般,渗进村庄的耳膜。

布谷——布谷——像用碧纱滤过,像蘸着春天的雨水,清透得没一粒杂质。是的,布谷唱歌,人们都知道它唱啥。宋代诗人晁公溯道:南村北村布谷鸣,家家陇头催出耕。道逢田父喜相语,四十三个春水生。布谷鸟鸣,家家催耕。浅溪拂柳,沟渠蜿蜒……天地间传来麦子快要成熟的喜讯。

布谷掠过泛黄的麦田,唱“割麦种谷,割麦种谷”。催收,催种,催人抓紧。

布谷声中,春复一春。

布谷鸟唱的,可谓朦胧诗,对这天然诗歌,人们有无尽数的会意和理解。清代陆以湉的笔记《冷庐杂识》中记载:江南一带都将其听成“家家看火”,又像“割麦插禾”,江北则是“淮上好过”;山左人曰“短募把锄”,常山道中曰“砂糖麦裹”。《本草·释名》里,听作“阿公阿婆”“脱却布袴”。陈造《布谷吟》谓“人以布谷催耕,其声曰‘脱了泼袴’,淮农传其言云‘郭嫂打婆’,浙人解云‘一百八个’者,以意测之”。桐乡一带,布谷鸟鸣时,蚕事方兴,人以为唱的是“扎山看火”,等蚕事完,变成了“家家好过”。

南北布谷,叫声里是否带方言“味道”?想想真有意思。从人们对鸟声的解读,我们看到了大中国的地域风情。

一幅春天的壮锦,在布谷声声中渐次铺开。

总记得在布谷声里,一把老镰刀,哧啦哧啦,对付一垄垄麦子。每每起早走向田野,天边还闪着大星。麦地像墨海,一池一池,在风中起伏。一坡一坡走,路两旁的田野像液化了似的,波动着深深浅浅的墨色。那黑里带着露水的清凉,涩生生地浆甜。

“布谷——布谷——”,鸟声从远处来,啄开一片黑,伴着我们走。

我们尖着嗓子回应两声“布谷——布谷”;路两旁黑麻麻的田里,忽然也响起一二回应“布谷——布谷”。呵,莫说自己早,更有早行人,早起的“布谷”,已在黑蒙蒙里开镰了。

田里田外都“嘎嘎”笑起来。

进自家麦地,爹先割出一个扇面,而后我们就追着他往前拱,一气拱到地头……天色慢慢淡了,黑漫散着,成了一缕缕瓦灰;天边磨出一线红,麦田一点点亮起来。镰声“嚓嚓”,飘动的草帽像黄荷叶,一圆一圆在麦浪中浮。

再割两垄,天大亮了。娘说,咱歇一气?于是,都停了镰刀,走向地头。

娘揭开包着烙饼的干粮布巾,一人分两页烙饼,一个煮鸡蛋。烙饼里卷了蘸酱的小葱,咔哧咔哧吃几口,再捧着塑料壶喝一气水。田野里的早饭,多么香甜。

吃完又分散在麦地里。爹娘的动作总是那么麻利:眼到,镰也到了。镰刀一吐一吐的亮光里,麦秆贴着地皮飞起,一片片倒下;地上旋起小风一样的尘烟,尘烟荡起的一瞬,另一只手就接下了那麦扑子……

我割会儿麦,直腰看一会儿天。天边总有白云飘,软白的云,淡淡远远。云朵下,麦子黄,布谷啼。鸣声这里一丛,那里一串,在深山坳,在大路上,在割倒和没有割倒的麦田的缝隙里,有我一整部关于故乡的记忆……

布谷年年为年景伴唱,为时光伴唱:布谷——布谷——布谷布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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