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继军
     入梅的季节，雨多。心情却可以很好，因为午后醒来，可以看书。桌上有一张孩子的毕业照，看得我忍不住转身，去翻寻自己的相册。
    黑白色的初中毕业照上，同学59人。电线杆旁边的大槐树下，是我们一张张稚嫩的脸。拍照的时候还没有中考，绽放的笑容里，可以看到懵懂少年对未来的憧憬。我旁边一个，手里还攥着一个小本子，因为刚才还忙着让大家给他写毕业留言。而他后面，一位高个子男生头抬得很高，在喊着，我爹说，不必写什么留言了，以后大家去乡里农资站买化肥，都见得着。之后的9月，只有我一个去了县城读高中。28年过去，绝大多数同学，我再也没有见到。往日熟悉的面孔，一下子竟然想不起名字来。昔日的同学们，我想你们了。
      高中毕业照上，同学48人。与背后高大的教学楼相互掩映的，是一棵高大的银杏和几株香樟。5月的天还不热，大家穿着夹衣。从小到大，我的衣服一直是母亲自己剪布缝制的，这一次身上是一件军装式样的灰色外套，在同学们的夹克、西装中很突兀。但是我始终很喜欢穿，一方面母亲为我量体裁衣而做，很合身；另一方面，穿着母亲做的衣服，我永远不敢懈怠，为母亲，为自己，必须把书念好。依然记得那篇《送东阳马生序》里的这句：“同舍生皆被绮绣，戴珠缨宝饰之帽，腰白玉之环，左佩刀，右备容臭，煜然若神人；余则缊袍敝衣处其间，略无慕艳意。”“腹有诗书气自华”，我自然明白，学生时代，该比什么，不该比什么。
     大学毕业照上，同学38人。照片上我穿的衣服，是自己家教所得买来的。临近毕业，很多同学已经出双入对。我也有喜欢的女生，但并没有表白。弟弟还在读书，我得为家里挑点担子，不能只顾了自己。照片上的她，早就从当初的熟悉变为如今的陌生。定定地看着，并不后悔，觉得很有意思。想，在自己年轻的时候，曾经关注过一个人，那么美妙，又那么微妙——因为她并不知道。后来一次同学聚会，我大声地对她说，芳，我喜欢过你。所有的同学都笑了，说，老王还是那么幽默。那一刻，心里便很释怀。
     59，48，38。人生如同在做减法，铅华慢慢洗净，回到最初的本真。有多少日子，见证我们同窗共读；有多少年华，值得我们回味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