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中林
春天的树是生动的,新绿依依,花儿袅袅;夏天的树是厚重的,浓绿如云,亭亭如盖;秋天的树是斑斓的,老黄火红,鲜亮明净;那么,冬天的树呢?
行走在林中,凝望着那铅华落尽的铁灰色树干,横柯斜出的枝条,我想,树走到了冬天,虽然只是旅途中的一个小站,但却是生命中的极致。每一种树木都各有各的情态,各有各的韵味。那盘虬卧龙,舒朗大气的是柘树;那精瘦枯干,秀发飘逸的是柳树;那器宇轩昂,傲视苍天的是白桦……那冬青和香樟更是不愿意被冬天的绳索捆缚,依然鲜亮亮地绿着——尽管有些微微土黄,但不也还是在夸饰着冬树的风骨吗?
冬天的树是一位睿智的老者,看去虽然严肃冷峻,但是心底依然奔涌着火热的激情。它们谦逊低调,颔着首,低着眉,静静地从过去探寻成长的密码,准备着来年重新的爆发;它们骨鲠刚直,挥着刀,舞着剑,怒吼着从风雪中搏取磨练的欢乐,书写着长风破浪的华章;它们内敛沉稳,休养着,积攒着,默默地从大地汲取生命的琼浆,来赢得这场不见硝烟的战斗……
假如你是一位画家,我想你就应该去画冬天的树。它舒朗简约,姿态横生,没有一根树枝是多余的,是重叠的;就是那看去冷硬的枝干也是根根挺立,泛滥着生命的活力。如果你没有站成冬天的一棵树,你就画不出它的风姿。
假如你是一位诗人,我想你就应该去写冬天的树。它伫立旷野,迎霜傲雪,没有一个时间是空白的,是逃避的,就是那霜压雪欺,它们也是独立苍穹,张扬着铮铮的铁骨。如果你没有站成一颗冬天的树,你就唱不出它的神韵。
假如你是一位舞者,我想你就应该去演冬天的树。它删繁就简,瘦劲秀挺,没有一个枝桠是丰腴的,是妩媚的,剥落了绿意,褪去了华衣,它们还是婆娑婀娜,挥洒着刀枪剑戟。如果你没有站成一棵树,你就舞不出它的快意。
冬天的树,无论它以怎样的姿态挺立于天地之间,无论它用怎样的树语鼓荡在耳鼓之畔,我们都应该仰望它,跪拜它。冬天的树,没有了丰厚,有的只是简约,但是正是简约成就了树来年的勃发,成就了树林的魂魄。冬天的树,没有了矫饰,有的只是坚毅,但是正是坚毅激发了人深入地思考,才明悟了生命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