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宏

    母亲的双手显得更加粗糙和黝黑，手背上的青筋暴突得犹如一条条沟壑纵横的荒漠。我临走的时刻，妈妈没有太多语言，一直重复着那句：“不走多好,不走多好！”听着这略显颤抖的声音，使我的心也在一阵阵痉挛。妈妈年岁大了，很想儿女在身边多呆几天，说说工作、谈谈往事、拉拉家常。可是，她含辛茹苦抚养成人的儿女却要在短暂的团聚后又各奔东西，过自己的生活，走自己的路。

    回家的感觉真好，没有在外闯荡的艰辛，没有滚滚红尘中的尔谀我诈，没有灯红酒绿里的防备和猜忌，在家里只有母亲的叮咛和火塘的温馨，在家只有兄弟姊妹之间的询寒问暖。在外面走得累了，家就是一个最温馨的避风港，外面风吹痛了脸、雨淋湿了衣，可以在家边擦眼泪边依偎在母亲的胸怀接受来自母亲的温暖，在外面的坎坷中跌得头破血流后可以在家边擦渗出的鲜血边接受来自母亲轻柔的安慰。“不走多好”，我也在心里默默地想。不走出家门，母亲永远是儿女在寒冬中抵御寒冷的棉袄，不走出家门，母亲永远是儿女在惊涛骇浪中的庇护神，不走出家门，我们可以天天在母亲的避风港湾力安然入睡，不走出家门，得减少母亲多少的牵挂？可是，不走哪行，风雨再大，我们选择的路还绵延在眼前呢。不走，我们就是风雨中的懦夫，不走就不能在明天更好的回家，不走就辜负了母亲为儿女牵挂的心，就辜负了母亲为儿女操碎了的心。于是，在母亲“不走多好！”的感叹中，我还是咬紧牙，横下心，背上重重的行囊，绕过一旁忙碌的母亲，用我青筋暴突的双脚开始了又一年未知的风雨历程。不走固然好 。但是，走了，我会更坚强的回来。走了，我会鼓起十分的勇气，接受路途的艰难险阻的挑战，做一名坎坷的挑战者，做一名自己命运的主宰人，做一名勇敢的行者。

    “不走多好”，有母亲双手烹制的香甜食品，寒冷的冬天盛满热气腾腾的酥油茶，围坐在氤氲的火塘边，听妈妈讲述那儿时的故事：回忆我们在泥土里的嬉戏，把穿得很脏的胶鞋踢向高处，不小心却落进了茶壶里，不敢告知家人，家人喝下泡茶的那刻，内疚不已，却始终守口如瓶；把妹妹背到猪圈弄得一身猪屎臭，却说妹妹自己爬进猪圈的……不走，当然好，有母亲呵护，母亲也有儿女的照料，相互间没有了因为距离而产生的思念。我深深知道母亲用自己是心血把我们抚养长大倾注了她一生的精力，她流干了泪，磨破了手掌才把我们送出家门，送进校门，送到遥远的小城工作，可是这一送啊，却让母亲每年都产生那种“不走多好”的想法，也许这就是老百姓的无奈，也许这就是生活，也许这也就是命运。我们都还小的时候虽然家境贫寒，但是一家人在一起吃玉米糊，啃土豆，一家人团团圆圆也还其乐融融，没有相互离别产生的感慨和牵挂，没有心灵的重负，而如今，生活条件好了，却还是为了生活，为了理想，为了莫名的东西使一家人天各一方，彼此思念，彼此牵挂，让憔悴的人心灵疲惫。

    “不走多好”，可以在家为年老的妈妈尽尽孝心，可以为疲惫的妈妈揉揉肩膀，捶捶背。但是俗话说：“忠孝难两全”，我忠于了自己的事业，忠于了自己的信仰，为母亲的尽孝的行为只能暂且搁浅。就在走出家门的一刹那，我这个不孝的儿子，把对母亲的歉疚装进了痉挛的心灵，我把对母亲的歉疚化作工作的动力，投入到为更多人服务的行动中，投入到更多远大于小家情怀的事业中。

    “不走多好”，可是，妈妈您知道吗？如果每一个儿女都留在家里，那母亲当然是最幸福的，可是，儿女们不走出家门，不学习本领适应日新月异的社会，那么，这样的儿女就会令父母更加失望了。当然，我知道您那句“不走多好”只是您心灵的一个寄托和写照，您根本就不可能把我们留在您的身边，如果要留，您就不会把我们送进校门，送到遥远的小城工作。因而在您“不走多好”的话语中，我还是走了，还是带着您送别时装上的沉甸甸的腊肉和“好好工作”的寄托走了。

    “不走多好”，可是我还是走了，走出家门，今夜，我反复思量，在电脑文本上打下这些字句，来说服自己，把对母亲的想念深深地埋在心底。前面的路还很漫长，夜正深浓，母亲，儿子爱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