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17年12月15日
■贺先枣
雅砻江上游有一个名叫多戈的小村寨。多戈村前临雅砻江,江边有一大平坝。多戈村的人主要靠放牛放羊过日子。村后是非常宽阔的缓山坡,坡上的牧草一直生长得很好。坡与坡之间都有沟,这些沟并不深幽,每条沟里都有那么小小一股溪流。溪流的两侧是那种老长也长不高的柏树,密密麻麻,逶迤数里,四季青翠。这是一条条称得上风景如画、非常秀丽的山沟沟了。
那年四月,雪倒是差不多化了,寒冬的余威依然逼人。好几天了,不是这家丢了一只自留羊,就是那家丢了一只自留羊。主妇们都站在自家矮小的土屋顶上指桑骂槐地诅咒。骂的偷羊贼,其实心里都在疑心是邻居干的,只不过没拿到证据不好说。
那天下午,一个叫布珠的妇女找女儿回来喝茶。走到村后溪水边,只见三个小脑袋凑在一起,不知在看地上的什么东西。布珠刚要开口喊,不料离三个孩子顶多二十来步的地方出现了一头豹子。豹子懒洋洋、却笔直地慢慢朝三个小孩的地方走过来。布珠到底惊叫了出声,飞一般朝三个小孩奔去。三个小孩闻声站起来,扭头看见豹子,吓得赶快朝布珠跑来!这一瞬间,豹子反倒站定了,昂着头朝大人小孩这边看。布珠左手抱一个五岁的女孩,右手提一个四岁的男孩,嘴里就大声喊另一个挡了她去路的女孩快跑、快往家里跑。这时,钻出来两条狗,远远的望着豹子发出哀鸣似的嚎叫。布珠只顾跑,不想背后的皮被跃过来的豹子抓了一把,一下撕裂开来,布珠挣扎着又跑,用身体护着的三个小孩又哭又叫!那只豹子又站住了,狗也多起来,哀声一片。两个出来背水的妇人恰好看见这一幕,吓得把手里的铜瓢往石头上乱碰,豹子迟疑着站在那里,终于缓缓掉过头,不慌不忙朝长满柏树的沟里走了。
全村人惊动了!偷羊的贼就是这头豹子!当机立断!队长颜批命令两个壮实的小伙子带上全村唯有的两条明火枪,从坡的一侧爬上然后再下到沟里,截住了豹子就开枪。队长带另外的人来接应,打不死也要吓走它,不能让它在这里危害一方。
队长带的人约有十多个,却是以青壮妇女为主。队长走在最前面,腰刀横插腰带上,边走边吆喝。队长表弟紧随其后,再后就是群怒气冲冲的、手持斧头、木头棍棒的妇女。
刚进沟转过一个大土堆似的山包,那只豹从一丛柏树林后一跃而出!一下就把队长扑翻在地,队长站立不起来,伸出双臂把豹子拦腰抱住,豹子回头就咬,队长急用自己的脑袋死命地往豹子下巴下抵去,不想抵不牢实,豹子咆哮着大张血口,一股恶臭直冲鼻孔。队长双手箍着豹腰,闭了眼,左右摆头,想躲开看来是躲不掉的那一口撕咬。这时,队长的表弟从地上站立了起来,惊恐未定,忘了腰上还有腰刀。眼看豹子那一口朝表哥脸上咬去,情急中、竟把左手横着就往豹子嘴里一塞,豹子咬不上劲,也闭不上嘴,表弟一只手又顺势把豹子脖子挟住。豹子摇头一挣,表弟的左手顿时鲜血淋淋!不料这一挣,俩人反倒把豹子压到了身下,一个死抱着豹子的腰不放,一个死箍着豹子的脖子不松开,豹子头扭不动,腾挪不得,四条豹腿、四条人腿,蹬得沙石乱飞。过时,一个叫莫姆的女人,看准了,手里的斧头连续在豹头上猛砸几下,妇女们蜂拥而上,尖厉的呼叫声,诅骂声,震动了一条山沟,两、三把斧头轮番在豹子头上乱砸、乱砍;用木棒的又打又戳。从同豹子遭遇开始,到那头豹子再没有出一点声音,只不过是一会儿功夫,豹子渐渐没了力气,四脚开始抽搐,终于一命呜呼!
此时的颜批队长从下巴到脖子到背上已是血肉模糊,人事不省。队长表弟浑身是血,右手托住左手,痛得怪叫不停……
两个带枪上山的小伙子,远远听见惊心动魄的哭喊声就拼命赶来,到底也没有放成枪。豹子死了,却伤了人,不由得同妇女们一道大放悲声。好一会才想起公社卫生院有医生,这才飞马赶去。找到医生赶到多戈村,已是晚上十二时过了。幸好受伤的二者都无性命之忧。
天明,看见了没有头的豹皮。皮子居然大体完好无损,伸开双臂比量,医生心头就吃惊,不连尾,如果连头,这头豹子有一米六长!
一年后,见到两个受伤的人更让人吃惊!队长颜批从脖子到下巴,胸前虽伤痕历历在目,却活动自若,背上抓痕如沟壑纵横,却说不痛不痒不碍干活。队长的表弟左手依然伸屈自若,被豹齿划开的小口子在小臂上异常显眼,因为竟变成隆起的几条如蚯蚓粗细的硬肉,短一点的,那肌肉竟硬得不怕指甲掐。背上也有一大片伤疤,他却说:“比我表哥好!”问他为什么,他笑笑回答:“因为不是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