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家河

   要体会一个女人的心思，其实在染房头这样的旧宅院里才是最好的地方。

   女人，在陈旧的四合大院里，更多的是穿针引线、缝缝补补，其次就是生儿育女。

   染房头的女人们与别的院落的女人们一样，在过门之前都要学会使针线。还没有过门的，就要在姑嫂那里学扎彩底、做布鞋。扎彩底算是针线活的初级阶段。扯上两尺白布，对着自己的脚剪成个胡豆样子，然后用线缭边，把布边收拾齐整，再在脚掌脚跟处绣上喜鹊闹梅、鸳鸯戏水等图案。开始练手时，还只能先扎些三角形、菱形的几何图案，把手练熟后才能扎些复杂的图案。大姑娘家手劲小，穿针不利索，姑嫂就会让她们戴上一个白银或黄铜的顶针，套在右手食指上，当针穿不过厚布时，便用顶针抵着针头，使劲把针顶过去。姑娘们用针线还不熟，偶尔在想着这个彩底合不合邻村某个青年的脚时，手中的针就会乱走，直到把手指扎出血才回过神来。这时，她们也会像姑嫂们一样把出血的手指伸进嘴里吮一下，然后压住，血很快就止住了。看姑娘媳妇们纳鞋扎垫，就能看到针尖游走的温柔。

   订婚的姑娘或者婚后的媳妇们，就要学习如何做布鞋了。先找来些旧衣布片理好，然后用温水调好白面制成浆糊，再把布片用浆糊粘在簸箕上，晾干之后就是布壳子，这些布壳再按照纸样剪成鞋帮和鞋底。鞋底要千层老白布经手工千针万线交叉纳制，所以纳鞋底十分辛苦。细细的钢针要密密麻麻的穿过一指厚的鞋底，如果不用劲根本穿不透。这时，顶针就十分管用。为了把鞋底扎实，扎鞋底都是用麻索子来扎，麻索子线粗，耐磨。

   麻索子一般都是自家手工制成。在自家房前屋后种上点黄麻，秋后便把黄麻砍下，用手撕下黄麻杆外的壳，然后用刀刮掉壳外的青皮，只剩下淡青色的筋。再把这些黄麻的筋放在水桶里泡上半天，搓洗晾干，然后搓成细细的麻绳，就可以扎鞋底了。麻索子线粗，不易拉过厚厚的鞋底，妇女们都有自家的办法。在用麻索子之间，都要拿一粒蓖麻籽，一针扎过去，再把整段麻索子在蓖麻籽中反复拉几个来回，这样，沾了蓖麻油的麻索子就变得光滑细顺了，很容易拉过鞋底。一双鞋的鞋底要扎个十天半月。晴天或者雨天，女人们都坐在矮凳子上靠着街檐下的柱头，边扎鞋底边聊些闲言杂语，说说各家的私房话，这是乡下最温馨的聚会。

   女人们扎鞋底的时候，也都是在农闲，男人们有的在家睡懒觉，也有的在理蓑开始打绳索了。蓑从坡上割回来，在墙角晾干后，就可以打绳索了。打索比搓线的工作量大。要先把蓑搓成细绳，然后才对折后一圈一圈的缠紧压实，这样打出来的绳索才牢靠。农村用绳索的地方很多，如抬石头、吊玉米都要用粗粗的绳索。那些承重的绳索要反复对折缠压几次，绳索要粗，有时还得加点布条皮筋进去，这样更能承力。

   线线绳绳，一个出自女人们细腻的手，一个出自男人们粗糙的手，但都牵连着全家的幸福。女人们做好鞋穿在男人们的脚上，男人们才能大步流星的用绳索抬着石板、石条飞奔，给自家带来更多的满足。谁如果在线线绳绳上偷工减料，都说不定就会鞋破脚伤或者绳断脚断。所以，乡下的男人和女人们在做这些绳绳线线是很认真，因为手中的线线绳绳都牵连着心头的一个人。

   绳绳线线，穿插着乡下的红尘烟火，缀连着农家的淡淡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