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22年07月29日
◎沙马鲁石
我的家乡在九龙县三垭镇郎呷村韭菜坪,那是我梦回牵绕的地方。
斜阳洒向荒凉的大地,唤醒了沉睡的人,青瓦萧蔷,青草凄凄。昔日小间路上,深看一眼,我仿佛都能听见岁月在墙壁剥落的声音。目光辗转,仰观落霞与孤鹜齐飞。一丝心绪,一个彝家姑娘,一片苞谷、洋芋地,几滴冷冷的雨,这是雨中的彝寨。飘渺朦胧,如烟似雾,有点惆怅,这便是我的家乡。
一年一度的彝族火把节就要到了,在灯火通明,火树银花的欢乐节日夜,我常常想起你,三垭家乡的火把。在过去一切百废待兴的那段日子,偏僻贫穷的九龙县三垭山区,不要说电灯,就是煤油灯,也弥足珍贵。火把,自然成了我们寨子人家主要的光明来源。
夜降临,河谷山梁,每家每户和来往行人燃起火把。漫山遍野,点点星辰,如苍海游龙。三垭家乡的夜晚,骤然变成一个美妙神秘的童话世界。家乡的火把用易燃耐久的山竹和麻杆等材料搭配制成,用青藤或竹篾捆扎得严严实实。小束的火把用作家中照明,大束的火把用于野外探路,能抵御淫雨山风的袭击。即使夏日雷雨夜,火把的光焰被大雨暂时湮灭了。大雨一过,将火把使劲两挥,璀璨炫丽的光焰又一下伸展开来,使人立马心花怒放,为之一振。
勤劳善良的人们劳累了一整天,回到阴暗潮湿的小屋,点燃一两支火把,疲劳瞬间就像瘟神一下溜走了。或劈柴磨面,喂猪煮饭;或料理家务,挑针引线;或翻山越岭,走亲串戚……如歌如诉的光焰,一直把家乡人民送入沉沉的梦乡。夜色苍茫中挨冻受饿,盼望大人归来的孩子们,见到火把就见到亲人。于是,泪光盈盈,一头扑进温馨的阿妈怀抱,口里不停呼喊母亲……火把就是母亲,就是温暖和光明啊!
我对家乡火把的最初感受,始于几岁时的一个冬夜。那时的老家沿途宿鸟幽呜,林涛呼啸。慑于黑夜的狰狞和大山的威严,我惊恐地哭了。母亲急忙把火把高高擎到我面前说,我们要到一个很好很好的姑姑家去。许是火把的光焰和母亲的慈颜吧,我收敛了哭声,在阿妈温暖宽厚的背上熟睡了。长大十二岁时,我走上了离家百余里山路的二区桤木林上初中。每逢节假日,因念家和节省在校的生活费开支,我和一位家乡同学,总是上完课或开完散学典礼就起程回家。那时,偏僻的九龙各乡镇还没有通公路,走在半路天黑了,我们就到附近人家点燃事先准备好的火把。崎岖的山路,一下烈焰通红。我们兴高采烈地说着话,不时欢呼。当夜静更深,火把光焰阑珊时,我们就己抵达了温暖的家。
后来,我到县城读高中,离家更远。要翻几座大山,过十多道惊心动魄的铁索桥。但有家乡的火把,我们仍然不分秋冬寒署,昼夜往返于家乡和校园。几年下来,我们年少的身心体魄受到长途跋涉的磨砺和风雨洗礼,也为求学而更加窘迫的家庭,省下一笔不小的油盐钱。那时在县城中学读书,已有亮如白昼的电灯照明。一回到家乡,就像进入一个蛮荒的世界。夜间读书复习功课,帮助母亲做事,都得依赖于火把。苦难和现实的强烈反差,总能给人以思考和灵性。当我在不停跳动的火苗中,看到母亲殷红的脸膛上,滴下辛勤的汗水。当我看到四面透风的竹篱茅舍,家徒四壁的清贫,心中蓦然升起一股自尊自强的力量,燃起对未来的渴望与憧憬。从此,我学习更加刻苦勤奋,最终以优异的成绩完成学业,走上工作岗位。
斗转星移,时光流逝,一年一度的火把节使我想起了家乡的火把,它灿烂温馨的形象,永远被家乡勤劳而朴实的人民感恩和牢记,它始终鼓舞、照亮这我们这一代人努力前行。
最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