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24年01月26日
◎格尼
窗外的河叫折多河。它将四川康定城分成狭长的两部分,东岸背后是跑马山,西岸背后是子耳坡。它从折多山来,到郭达山脚与雅拉河汇聚,进入大渡河,经过泸定桥,与来自果洛山南麓的水一起奔流,于乐山城南去岷江,再在宜宾注入长江。
它是要去长江的,路途遥远,像奔驰的长途列车。窗外的这段水,一年四季呈奔腾状,声势浩大,夏季雨后溅起的浪有一米多高。水质清澈透明时,一浪接一浪,像流淌着一团团白云。偶尔,河道里来了新的滚石,就诞生一个新的浪。滚石高的地方,浪也高,看这些白得耀眼的浪,久久凝视,似乎静止了,让人想到远远近近的雪山……
三年前,刚来这座城,见窗外这道河,我欣喜异常,同时也被巨大的涛声时刻叨扰,夜里难入眠。于是,改卧室为客厅,厨房、书房、客厅临河,客厅两面有窗,涛声最大。在这涛声中,花却开得勤,开得艳,像是涛声所抚育。它看见河里开着浪花,便也跟着绽放。到底植物来自大自然,自然而然融为一体。再看这里的山川和人,雪山巍峨,汉子魁梧,与之相配,河流也发出豪迈的声音。而在康定城彩虹桥一段,折多河忽然柔了起来,不疾不徐,缓缓流淌……
我喜欢上了坐在窗边读书,喜欢上了眼前的一切。心静下来了,涛声逐渐成为优美的背景音,巨浪与之相融,涌出汩汩的节奏。打开窗户,河流便能洗涤眼睛。站在西岸五楼的窗前,看河中的浪花,看河岸上的人,看流云,看康定城的一年四季。
春天,河岸发新芽的柳树在四季中最美,与奔腾的浪构成一幅刚柔并济的画面。跑马山的落叶林漫上一层轻绿,山脚一层,山腰一层,错落有致,山顶的几棵白杨最后变绿,而松林总是绿得深沉。
夏天,折多河水势汹涌,我的视线总被团浪牵引。岸上游人也一浪接一浪,汽车一辆接一辆,簇拥着盎然的夏日。
秋天,色彩丰富的季节,跑马山的落叶林次第变黄、变红,河岸的柳叶也变黄,城里的建筑由赭红、天蓝、明黄、姜黄、深绿、淡绿、纯白等组成,整个康定城的色彩浓烈鲜明。
冬天,雪来得早,落叶林的叶子还来不及归根,初雪就降临了。有时,跑马山和郭达山的山头雪白了,而山腰和山下仍是浓烈的秋。这时候,植被懂得季节要更替,雪来撵了,纷纷在一夜之间落地归根。深冬时,那些裸露的滚石上盖了雪,岸边结了冰凌,而涛声依旧。
站在窗前,可以看到对岸与这岸的行人,其中不乏前来打卡的游人。有的游客站立的地方,也是我曾经以游人身份站立之处。我曾和他们一样,拿起手机拍折多河。如今,我站在自己的窗前,拿起手机,拍下他或她,以主人翁的身份说:嗨,欢迎来到康定!每天下午四点左右,一辆洒水车会唱着《康定情歌》从河边经过,到我的窗前时,往往是最响亮的那句:“端端溜溜地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哟!”
来往的行人和车辆,就像康定城的河流、流云一样持续流淌,他们将要驶向何处,我并不知晓,我只知道,前行是永无止境的。
在子耳坡放眼望康定城,一座挤在峡谷中的城市,因为穿城的河流而闪闪发亮。这条河流就在我的窗外,滋润了我的生活。
(据《人民日报》2023年9月25日大地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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