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兴
最近，白恩培一案宣判，其受贿逾2.4亿，还有巨额财产来源不明，令人乍舌。综观近年落马的贪官，发现不少人有个共同特点，就是家藏亿万钱财而不敢用，等于是当了“义务仓库管理员”。比如“老虎”级的巨贪朱明国、万庆良，“苍蝇”级的巨贪马超群、魏鹏远，都是贪贿过亿的主儿。在清点赃款时，有的钞票多到烧坏数台点钞机，有的深藏久到受潮而发霉，一度成为坊间茶余饭后的谈资。
想起历史上那个著名的假道伐虢的故事。晋国所以能成功借道灭虢，关键就在于虞公贪受了晋国贿赂的玉璧与良马，而给其开了方便之门，结果便是唇亡而齿寒，虞随即也为晋所吞并。事后晋大夫荀息牵马操璧而还，对晋献公说了一句著名的话：“璧则犹是也，而马齿加长矣！”言下之意是，璧马还在，虞公只是免费当了一下“财物管理员”，这真是对贪腐者的莫大讽刺。单从贪官所贪受财物的结局看，今之贪者家藏的受贿钱物，与这璧马又有什么本质区别？
于贪者言，贪受钱财总是想用的，否则贪它做甚？用却又怕被发现，只好深藏而不用，恐怕是希冀平安着陆后再用。然而在百姓看来，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贪它干什么？贪却不敢用、怕发觉，贪它干什么？这恰是面对腐败的两种思维取向，贪者只看眼前，百姓则看结果，问题是贪者不会运用百姓的思维。那么，贪者为何不能从必然覆灭的结局倒逼出清廉自守的行为？为何总是会心存侥幸，看不到贪腐背后的危险，想不到伸手必被捉的必然？在那位晋大夫荀息看来，这是贪腐者的智商出了问题。他在说服晋献公送璧马给虞公时，就用了一个强大的论证逻辑。“夫玩好在耳目之前，而患在一国之后，此中知以上乃能虑之；臣料虞君，中知以下也”，他以为，只有中等智力以上的人，才能在看到玩赏之物时会忧虑到虢国灭亡之后的问题，虞公这种智力低下的人，哪里想得到灭了虢国，虞国就危险呢？
贪腐者的智商在“中知以下”，与其说是贪腐的原因，不如说是贪腐的结果。一千多年前的虞公，可能如荀息所料真是智商平平。但今天的不少贪腐者，则未必真的智力低下。毋庸讳言，不少贪腐者甚至是干事的一把好手。即便在贪赃枉法乃至逃避监督上，有的可谓非常精明，工于心计，花样叠出。关键就在于，他们开启了放纵欲望的闸门，见权钱色而不能自制，在欲望满足的泥淖中不能自拔，以致遮蔽乃至丧失了为官从政的大聪明、大智慧。正所谓利令智昏、色令智迷，正是放纵的欲望让贪者智商自动降到“中知以下”，千百年来贪者如飞蛾扑火、前仆后继莫不如是，惟清廉自守者方能不为所动安稳如山。
宋代程颐有言“顺理则裕，从欲惟危。”今天，知道放纵欲望是祸害的人不少，但真正懂得节制欲望是平安的人不多。在不少人那里，并没有把清心寡欲、修身养性变成自觉的行为，也没有为自己设定从政干事的原则与底线。一旦面临权钱色的诱惑，往往就会在欲望的满足中不能自警乃至不能自拔，以致“温水煮青蛙”。设若参透人生真谛，常自静心养性怡情，则彻悟食不过三餐、睡不过六尺之理，常得清风明月取之无禁、用之不竭之乐，一切玩好钱物安能动其心智？不过视若浮云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