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仁曲西（左四）带领“正义雪莲”审判团队在牧民家门口开展法治宣讲。

◎新华社记者 吴光于 沈伯韩/文 州中级人民法院/图

寒风彻骨，氧气稀薄，扎溪卡草原上，怀有身孕的女法官泽仁曲西站在帐篷前的牦牛堆里清点数量，准备为当事人主持分割财产。

平均海拔超过4000米的石渠县，法院每年有近一半的案件在牧民身边办理，泽仁曲西和9位女性组成的“正义雪莲”女子审判团队在这里家喻户晓。在“三八”国际劳动妇女节和第一个“女法官国际日”前夕，新华社记者奔赴雪域，在零下20摄氏度的寒风里感触她们的世界。

天边草原，公平正义就在身边

越野车从成都出发，一路向西北驶出900多公里，翻越5个海拔4000米以上的垭口，终于抵达天边的石渠。

泽仁曲西整理着案卷，70公里外呷依乡的一起离婚案正等待开庭。被告长期酗酒，曾多次殴打原告。村委会和乡政府调解过多次，但被告态度总是反复。原告不堪其扰向法院起诉离婚。

这让泽仁曲西想起了当年下乡时见到的那位努力遮掩脸上淤青、不愿正面回答询问的妇女。受传统习俗、地域文化的影响，过去当地很多妇女面对家庭暴力往往忍气吞声。近年来随着法院对这类案件的办理，很多女性不再沉默，开始对家暴说不。

2019年12月石渠法院还成立了“正义雪莲”女子审判团队，专门负责办理家事案件。“这起案件虽是一场家庭悲剧，却也从侧面印证着老百姓法律意识的提高。”泽仁曲西说。

路途遥远，案情也不复杂，为了方便当事人，法院决定通过巡回审判办理这起案件。

次日早上9点，泽仁曲西带着法官助理、书记员和法警出发了。公路上有许多暗冰，草原一片萧瑟。到了目的地，挂上国徽、摆上桌牌，帐篷法庭布置妥当。

炉火正旺，泽仁曲西换好法袍，法槌一落，帐篷里案子开庭了。双方都同意离婚，只是对财产如何分割有些争议，同意诉讼调解。房子归谁、牦牛怎么分、谁留绿松石、谁要蜜蜡……都在法庭主持下达成一致并当场分割完毕。考虑到男方有过错，财产分割尽力照顾了女方。

忙完一切已经下午4点，如释重负的女主人拉着还未吃午饭的泽仁曲西的手泪水长流。

案里案外，司法为民春风化雨

石渠地域辽阔，2.5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散居着10万人。每年的夏冬两季，“正义雪莲”都会带着马背法庭、帐篷法庭、车载法庭来到扎溪卡草原。

被告席上有不负抚养义务的父亲、家暴的丈夫。旁听席上，是村干部、附近的牧民。为了不让群众担心女法官偏袒女方，“正义雪莲”每次开庭都会有男性干警参与。案件办完，再耐心来一场“判后答疑”。

她们深谙地方文化和习俗，也精通当地方言，常巧妙借用一些传统方式解决矛盾。比如牲畜数量为单数又需要平均分配时，也会像她们的祖辈那样，让当事人捡块石头来抽签决定谁要多的那部分，群众对此非常认可。

于法有据、公平公正，团队成立以来办理的近300件案件没有一件上诉、上访，全部实现“案结事了”。

司法为民，除了刚性的定分止争，还有柔性的脉脉温情。

为了让老百姓知法懂法，她们办起“妇女学校法律讲堂”“女法官悄悄话”“雪莲护蕾讲堂”，把法条翻译成藏语方言，画成浅显易懂的图画，把案例编成故事……

13年前，刚到法院泽仁曲西开始借助网络公益平台为当地困难家庭募集爱心旧衣。这些年来400多吨捐助物资、上万件爱心衣物跟随她的脚步来到牧场、帐篷、牧民定居点中，近200位四川省各级法院的法官、干警成为“雪莲公益”的长期捐助人。

真心换来了群众亲人般的信任，一次一位妇女到法院咨询离婚事宜，点名要找“正义雪莲”，她告诉立案庭工作人员：“她们来过我家乡很多次，她们是好人，一定会帮我。”

苦寒之地，坚守传递法治信念

法院的男同事总说“正义雪莲”很“猛”，为了开庭，她们搭过摩托车、骑过马，也曾背着国徽、酥油、糌粑，在零下三四十摄氏度的寒冬里顶风冒雪步行找寻当事人。

与很多高原地区一样，石渠县机关单位大部分是外来干部，平时没有大小长假，只有冬假才能与亲人团圆。今年轮到泽仁曲西值班，本来单位体谅她的身孕让她换班，她却拒绝了。这些天，她趁着案子不多又回访了几户当事人，他们的笑容温暖着她的寒冬。

望着遥远的地平线，一位老阿妈说，凡是来过的人她都会牢牢记住。每次盼望着，念叨着，“正义雪莲”就来了。

枯黄的原野上，冰雪还未消融。法院的警车开出去很久，阿妈仍在帐篷前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