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来,牦牛夷、巴、蜀民都到筰都沈村从事商贸活动。沈村的繁华引来康定明正土司及大坝土司雍中达结的嫉妒。万历四十二年十一月,明正土司、大坝土司对沈村居民发动抢劫,沈村居民遭受了一次大浩劫。
■董祖信
沈村的空前浩劫
在古代,沈村为川边交通枢纽,地处蜀西古道。东通蜀郡成都;西由宜牧古渡过大渡河达木雅贡嘎,直至拉萨和南亚;南沿下河道(即康宁古道)至越西、邛都(西昌);北逾佛耳岩到冷碛,沿大渡河北上到岩州(岚安)、丹巴等地,且为茶马互市中心。著名藏学家任乃强先生有言:“余考武侯南征,实循相如(司马相如)旧路,由雅州(当时汉嘉郡)出严道(今荥经县),循小河逾蒲麦地或山王岗至沈村,顺大渡河而南至安顺场,又溯洗马姑河逾菩萨岗至冕宁,顺安宁河渡金沙江……”(任乃强《泸定导游》)且这样描写沈村的繁盛和富裕:“约同、光以前,龙巴铺尚未设市,川康往来皆经沈村。自沈村而东过石桥,穿稻田而直上佛耳崖至冷碛,乃为通衢。于时沈村有市集,繁盛与冷碛相当,再上溯至乾、嘉之世,则沈村繁盛更在冷碛之上,故乾、嘉《清溪县志》言泸定地名,屡曰沈村而不提及冷碛也。”(任乃强《泸定导游》)沈村的这一切,让地处偏远大坝的雍中达结(后来的冷碛土司)及打箭炉明正土司等,羡慕不已。沈边土司乃元代成吉思汗的后裔,为躲避元末农民起义军的追杀,隐姓埋名,混迹汉族,到沈村为土司后,亦未恢复其族别,力量相对薄弱。康东土司中,明正宣慰司、咱里土户、大坝雍中达结、鱼通及木坪土司均系藏族,且为姻亲关系,往来频繁,关系密切。
“巴、蜀民或窃出商贾,取其筰马、僰童、牦牛,以此巴蜀殷富。”(《史记·西南夷列传》)千百年来,牦牛夷、巴、蜀民都到筰都沈村从事商贸活动,习以为常。康东居于主导地位的明正土司,在大坝土司雍中达结的怂恿下,展开了商贸中心的争夺战。曾多次对沈村进行袭扰,但仍无法动摇沈村作为商贸中心的地位。每袭扰一次,沈边土司,冷、沈耆宿,一十三枝(各地商贾)等,又“共举封河(停开古渡船只)旧例”,禁止边茶西运。致使打箭炉及周边茶、盐供不应求,出现恐慌。后来董布、笃脚穵笃等,又商量不准藏商到沈村、冷碛买茶。《万历合约》载:“切缘西域易茶,始自唐时。蛮客惟知冷、沈投落买茶,历年无异。近遭大坝雍中达结,结连董布、笃脚穵笃、作者纳蛮八枝等,计将蛮家阻炉(打箭炉)不容出买,把持夷汉,垄断鲸呑。以致茶商折本,国课无余……”结果沈村、冷碛的边茶,仅是销量减少,并没有霉烂损失;而打箭炉茶叶供应大大减少,“茶商赊本,国课无余(国家税收减少)”,市场更加萧条冷落。
明正土司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均收效甚微,最后才下定决心,孤注一掷。由董布于万历四十二年十一月内,“统通(通,范围副词,指整个、全部。)炉铁甲(藏兵)数千生番,沿途劫抢,沈堡顷刻成灰,家财尽劫。致坑土民(土司管辖下的老百姓),连年不得衣食,无不欲食其肉者。”(《万历合约》)由于沈边土司辖地宽,兵力分散,无法抵挡。沈村土司、头人及商贾、百姓,见寨子包上浓烟升起,藏兵蜂拥而至,只好扶老携幼,纷纷逃往海子山。藏兵虽人多势众,因山路陡而崎岖,也不追赶。把金银细软及茶叶等尽行劫抢后,将沈村古堡付之一炬,方才离去。逃亡的人们在高高的海子山上,眼睁睁看见自己的家园燃起熊熊烈火。个个呼天叫地,痛不欲生。他们一直看到藏兵得意忘形地满载而归后,才迅速冲下山来,沈村成了一片火海。土司衙署、副爷官邸、头人豪宅、药铺、商家、官店、茶店、董馆、白马祠、阳司庙、宁远寺、三官楼及大街小巷、古老民居,全部化为灰烬。只有八角楼因距街道甚远,孤立于沈村古堡的西北面,见证了这场空前浩劫。在封建社会,除了亲戚朋友和一些好心人周济外,官府是不关心老百姓死活的。从此,沈村百姓陷入一贫如洗的穷困境地。他们说:“上衙门、下衙门,一火烧得光楞楞;吃不穷,穿不穷,水打(冲)火烧一世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