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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座三河并流的城市

甘孜日报    2024年06月27日

◎杨全富

我的家乡丹巴县,位于横断山脉腹地。解放前,因其境内有丹东、巴底和巴旺三大土司,因此各取首字,故得此名。

丹巴四面环山,是名副其实的山城。清晨,当太阳从山峰间露出红彤彤的脸蛋后,一缕阳光便掠过城市的上空。县城正北方的思娅雪山,千年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如一座金山,反射着黄色的光芒。山城旁,大金川河流弯弯曲曲,犹如玉带缠绕山间。在县城中心地带的滨河路旁,以墨尔多山为主峰的山脊直插河谷里。山脊末端的岩石立于水道的正中央位置,河床突然被抬升了许多,使得水流忽然间放慢了脚步,在这里回旋,形成蔚为壮观的回水沱。一时间,河面愈发的开阔起来。这座山崖的石壁上,随处都能看见天然的石英壁画。于是,人们根据画面的形状,才有了“白鹤戏螺丝”、“金狗撵金羊”“金钩钓金鱼”等让人浮想联翩的美名。而山城的西面,有牦牛河和革什扎河的分水岭——东谷山脊。登高望远,那些起起伏伏的山峦,一直向着天的尽头延伸。

上世纪八十年代,因为需要到县城里参加省统考。于是,在校长的带领下,全校六十余名初三学子,搭载着一辆敞篷东风汽车,冒着蒙蒙细雨,在满是泥坑的道路上颠簸四五个小时,终于开进了县城。说到城市,其实就是挤在山脚下的一座小县城。从云母矿部到车站,也就是一二里路。街道两旁,除了机关和商场是砖头砌筑的墙体,瓦片盖顶的房屋外,其它的大多是用石墙砌筑的古宅。其中,云母矿部的房屋比较气派,四合院里有宽大的篮球场,四周还有看台。而云母矿部和步行街交界的地方,有做工考究的水泥大门,门框上写有硕大的汉字,笔走龙蛇,龙飞凤舞,上面所书内容,因时隔久远,早已忘记。步行街中央位置的县医院旁,有一所小学校,一人多高的围墙上,满是爬山虎。当年我们就在这所学校里完成了省统考,我也因这次省统考而走进了大中专院校,成就了我幼小时候就立下的愿望。

作为一位初次走进县城的学生而言,一切都是新奇的。天刚蒙蒙亮,大街上,小贩们挑着货物,身披霞光在日照金山的美景之中聚集到步行街旁。寻找到一块地方后,便从竹篓里取出货物,一件件摆放在地面上。当市民们揉着惺忪的眼睛,慢吞吞的打开沿街的大门时,小贩们仿佛得到了某种指令似的,一起吆喝起来。那些被绑缚着双脚的公鸡在鼎沸的人声里,忽然间忘记了恐惧,努力站立起来,抖擞着靓丽的羽翅,引吭高歌,把沉睡的山城都吵醒了。山城新的一天就此开始。县城一处叫做沙子坝的街道旁,几根电线杆上,高音喇叭也赶热闹似的播放起红色革命歌曲,其间也夹杂有几首电影插曲。小贩中的几位老人掏出怀中的烟袋,在烟袋锅子里装上自制的叶子烟。接着从皮制囊袋里取出野棉花,放在石英石上,不断地用囊袋边沿的铁器敲打着石英石。一时间,火星四溅,点燃了附着在石英石上的野棉花。老人快速的将燃烧的野棉花放在烟锅里,随着老人的吮吸,一团团烟雾从他们的口中徐徐吐出。于是,山城的街道里便多了烟叶的清香味。一会儿,街道上热闹起来,有提着兜买菜的大爷大妈,也有手提公文包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大多是熟人,老远就笑脸相迎。待到正午时分,日头正盛,市民早已回到了家中乘凉,那些小贩也卖光了货品,挑着货担。山城又复归平静。

那时候,山城里的文化生活还是比较匮乏。夜幕降临时分,在县城一处叫做安家拐拐的地方,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的聚在一起。正中央位置,摆放着一台黑白电视机,一个留着长发的小伙正手握游戏控制器,双手十指不停的按着按键。屏幕中,一场战争场面出现在人们的面前。一个机器人手里握着武器,在小伙按键的指挥下,不断的跳跃,发射出如豌豆粒状的豆子。当敌人中弹倒地时,围观的人们欢呼雀跃。而手握控制器的长发小伙愈发来了精神,将头使劲的往左边一甩,长发也随着向左边飘去,引得人们的再次喝彩。那一次,我借宿于一位在县城里上班的老乡家中。他家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部黑白电视机。那时候,由于没有卫星转播,信号不稳定。当剧情正精彩时,电视屏幕忽然之间多了许多雪花点。虽然这样,我们也不愿早早的睡去,老乡走上前去,把两根天线转来转去,盼着电视屏幕上的雪花点快点散去。

时间来到上世纪九十年代,我从中专学校毕业后,分配到丹巴县境内的一所村小任教。每到周末,我和学校里的几位同事便搭乘运送木料的货车到县城。那时候,丹巴县城街道两旁有了几栋钢筋水泥结构的房屋。那些古宅也在悄然变化,离街道较远的古宅经过重新装修,改头换面。临街的几座古宅也早已被拆除掉,继之而来的是一栋栋小洋楼拔地而起,窗明几净,一派现代气息扑面而来。街道旁,新开了几家录像馆,为了招揽生意,门口放着一个黑板,上面手书“一天二元”。对于我们这些囊中羞涩的人而言,这里便是我们的最好去处。早晨,当录像馆的大门打开时,我们便走进去,交上两元钱,蜷缩在椅子上,看上一整天的录像带。待华灯初上时才走出录像馆,三五成群的游荡在街道上。

那时候,做梦都想着要走进县城。后来,经过自己的努力,我终于如愿以偿地考调到县城里的一所小学任教。从此以后,我和妻儿也不用分居两地。十几年间,这座县城在我的目光注视下不断的更新,不断的蜕变。县城里有了电梯公寓,街道旁高楼林立。县城旁,有了滨河路,那些原来需穿城而过的汽车,可以绕城而行。县城里的人们再也不用担心挡了汽车的道,慢悠悠的一边散着步,一边看着街道两旁店铺里的货品,自得其乐。

在三河并流的三岔河旁,河岸旁修建有宽阔的绿道。绿道上,绿树成荫,鲜花点缀其间,幽香扑鼻。清晨,这一条绿道上,那些晨起的人或慢跑,或疾走,或跟随手机播放的音乐声独自舞动。夜幕降临,绿道两旁的路灯次第亮了起来,人们或三五成群聊天,或独自一人,静观夜景。在三河并流的地方,安放着一块巨大的岩石,上面镌刻着“大渡河源头”五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如今,丹巴的交通也方便多了。从丹巴出发到成都,原来三天的行程只需五六个小时就可以到达。从丹巴县出发,前往各乡镇,到最远的丹东镇也只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大量的蔬菜从农村源源不断的送往县城,使得县城的菜市场充满了无限的生机。现在的丹巴,借助“最美丽的乡村古镇”及“美人谷”等多张名片,打造出中路、甲居、葫芦海等景区,来丹巴春赏花、夏纳凉、冬沐阳旅游的人日渐增多。

每一天清晨,我都要到步行街头去转一转,看看那些在步行街头销售的丹巴本地土特产。放眼望去,街道两旁,身着民族服饰的姑娘们选好了点,将背篓放在自己的面前。那些艳丽的头帕下,是藏族姑娘们一张张清纯的脸。在她们面前的背篓里,装满了叫“美人脆”的苹果,在晨光中,这些苹果就像是姑娘们那一双双清澈明亮的眼,反射出诱人的光芒。在这时节里,街道里弥漫着一股香甜的味道。慕名而来的人们络绎不绝,选购着这些诱人的苹果,山城也因此愈发的热闹起来,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面对着眼前这座繁华的城市,我恍如走进了大都市里,是如此的熟悉,又是如此的陌生。想起十几年的老县城,我不由得感慨万千。忽然间,心底深处涌起对过去岁月的淡淡怀念,这或许就是乡愁吧,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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