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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味里的相思

甘孜日报    2024年07月25日

◎杨称权

又是一年清明节。每次给爷爷扫墓,我都会带一杯罐罐茶给爷爷,他最爱喝罐罐茶了。爷爷的罐罐茶,是我今生永难忘却的记忆。

小时候父母外出务工,爷爷奶奶负责照顾我。每个天未亮的清晨,爷爷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生火煮茶,说是煮茶,爷爷更习惯叫熬茶,他说只有反复熬出来的茶才更有味道。

火炉里的干树枝烧得正旺,爷爷从烟筒的挂钩上取下特制的铁罐子,放上从茶砖上掰下的茶叶,倒上井水,架在火苗上,再添上几根干柴,茶叶在铁罐里静静等待着。随着温度逐渐上升,铁罐子滋滋响起来。很快,茶叶开始自下向上翻滚。等到所有茶叶都泛出水面,被无数水泡簇拥着要溢出来时,爷爷一把就端起罐子,茶叶又慢慢蛰伏下去。每当这时我总以为茶已熬好了,其实不然。只见爷爷拿来茶杯,举起铁罐将茶水连带着茶叶一起倒进杯子,又折返倒回铁罐,继续架在火上熬。等到茶水第三次翻滚起来,爷爷提起茶罐,斜着将茶水倒进杯子里,透红的茶水沿着杯壁缓缓淌进杯底,逐渐汇成一汪暗红的湖泊,茶熬好了。一股烟火气息包裹着的茶香随即充斥整个窑洞。

架好第二罐茶,让炉火先熬着,爷爷开始就着火炉上烤热的馍馍喝茶。爷爷喝茶时很享受,刚倒出来的茶冒着浓白的热气,他总斜倾着茶杯,嘴唇衔了杯口慢慢地吸,发出呼噜噜的声音。第一口茶下肚,爷爷往往会仰起头,挺直腰杆,看起来很舒坦。他说喝了茶气就顺了,气顺了才能开始一天的忙碌。

爷爷喝茶时我早已醒来,他不催我起床,任我趴在枕头上看他熬茶。爷爷边喝茶,边和奶奶聊着家长里短。有时说到我,爷爷总回头用慈爱的目光看看我,摸摸我的小脑袋,顺便帮我往上掩掩被子,盖住肩头。

爷爷不让我喝浓茶,只用一点点茶叶为我煮茶,且只要水沸就直接倒进杯子里。我的茶水晶莹透亮,只泛着浅浅的黄,香味却不输爷爷的。就着金黄的烤馍喝茶是我的最爱,一口茶下肚,一股暖流瞬间从嘴巴延伸到胃里,接着泛到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整个人都热乎起来,真是惬意。

喝完罐罐茶,奶奶打发我上学,爷爷便下地干活去了。一早上不再喝水,他累了就盘腿坐在地上,装上一锅旱烟吧嗒吧嗒抽起来,蓝色的烟雾从爷爷流着汗的额头前飘过,直飘向遥远的空中。爷爷隔着烟雾久久望着他劳作的田园,像在欣赏一部得意的作品,眼里流出安然的神情。抽完烟,爷爷会站起来磕磕烟锅,伸伸腰继续劳作。

爷爷的日子就在罐罐茶和旱烟的陪伴下一缕缕过去,我也在爷爷的爱护陪伴下一天天长大。直到有一天他走了,再也回不来了。爷爷走后的日子,家里再无罐罐茶。

熬茶就是熬日子,品茶就是品生活。许久不喝罐罐茶了,炉火里熬过的日子仍向着美好不断升腾着,唇齿间流过的茶香,早已沉淀到了心底,永远,泛着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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