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所在的位置:康巴传媒网 >> 文化 >> 康藏文化 >> 浏览文章

鸟声从树梢滑落

甘孜日报    2024年08月08日

◎高亚平

在乡下生活,除了能听到孩子们的欢叫声外,听得最多的,就是鸟鸣声了。清晨,我还在睡梦中,鸟儿已开始在院中的树上啁啾了。起初是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地叫。后来,又飞来了两只喜鹊,还有一只白头翁,在树枝间欢唱。喜鹊的叫声是咋咋咋,白头翁的叫声是哒——哒哒哒,像打了一阵子机关枪,一时间,院中就变成了鸟的世界。燕子是不在树间停留的,这些黑色的精灵,它们只在电线上逗留,只在人家的堂屋上逗留。它们有时像黑色的闪电,呢喃着,在天地间飞行,有时则静静地停歇在村庄上空的电线上,一排一排,有序地栖着,像一个个放大了的省略号。它们好像永远是忙碌的,尤其是在春天和初夏,天空中常常能看到它们上下翻飞的身影,倏忽而东,倏忽而西,让人眼花缭乱。我在鸟雀的欢叫声中起床,连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

父亲十多年前去世后,母亲独自生活在乡下。最初的几年,她的身体还好,能拉得动架子车,能下得了田,能搬得动一口袋粮食,但慢慢身体就不行了,开始是腿沉,走路鞋底有些蹭地,接着是步履有点蹒跚,今年竟然还摔倒过两次。一次是春天,她看着别人家都种菜,自家的自留地却荒着,不顾我们一再叮咛,自己搬了一个小凳子,拿了一把小耙子,摸索着走进自留地,想耙出一块地,种点青菜、香菜,结果,耙着耙着,头一低,加之用力过猛,竟栽倒在地,额头撞起一个核桃大的包。更要命的是,几天后,额头上的包消失了,右眼周围,却出现了淤血。去村中卫生所看,又是打针,又是吃消炎药,过了足足半个月,才彻底痊愈。一次是今年夏天,她在自己居住的房子门前种了两小块蔬菜,有辣椒、韭菜、黄瓜、西红柿、大葱、豇豆什么的,每样蔬菜都种得不多,也就图吃时方便。因菜地临着大路,黄瓜、西红柿刚刚长成,就被馋嘴的小孩偷摘去了。为此,她十分苦恼。一天中午,她去门口闲转,无意中往菜园里瞥了一眼,竟发现一株西红柿上结出了一颗鲜艳的果实。当时,大妹还在家里陪伴着她,她也没有喊大妹,就径直跨过菜园的矮墙,去采摘这颗西红柿,不想,因平衡不好,又摔倒了。慌忙间,她本能地用手去扶矮墙,身体倒是没有着地,但左手背却被锋利的砖棱划出了一个六七寸长的大口子,当下就血流不止。大妹闻讯,急忙出来,把她扶回家中,用了许多云南白药,才止住了血。后来,大妹带她去村卫生所清理了伤口,缝了六七针,敷了药,进行了包扎,还打了破伤风针,才算完事。我因没有和母亲在一起住,母亲住在新宅,我住在老宅,直到第二天,才知道了她受伤的消息。这次受伤相当严重,二十多天后才好利索。因为我们的劝阻,也因为这两次教训,母亲这才向我们保证,今后不再下田劳作了。究竟已经是八十多岁的人了。

年前,为了能多陪陪母亲,我和妻子商量,翻建老宅。老宅原来有三间大瓦房,两间平房,瓦房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平房是稍后几年建的。这些房子数十年间无人居住,均已破旧不堪。院中更是荒草离离,树木高过屋檐。我因为即将退休的缘故,便想重新翻建老宅,以便自己日后使用。我把这一想法和母亲说了,母亲也同意。这样,便找乡邻拆除了老屋,开始重建老宅。经过两年多的劳作,房子最终建好。房子建好后,我就对后院进行了绿化,先后栽种了两棵紫藤,两棵凌霄,两棵玉兰,三棵桂树,两棵木槿,四丛蔷薇,此外,还有樱花、冬青、牡丹、芍药、葡萄之属。这些花木,经过两三年的生长,已蔚为壮观,成了气候。有的甚至高及院墙。尤其是那两棵紫藤,生长得茂盛极了,枝叶繁密,不但爬上了二楼阳台上的护栏,就连一二楼的窗户,也侵占了许多。春夏时节,居于室内,或闲读,或啜茗,或高卧,绿荫透窗,清风满怀,颇有“竹荫遮几琴易韵,茶烟透窗梦生香”之趣。而院中玉兰花盛开,蔷薇花烂漫,牡丹、芍药花灼灼,凌霄花嫣红,木槿花也次第开放,整个庭院都笼罩在一片香气里。蝴蝶、蜜蜂来了,鸟雀来了,院里成了鸟雀的乐园,无论阴晴,白日里总能听见鸟雀在枝头欢唱,让我心悦,让我想起了陶渊明的诗,“翩翩飞鸟,息我庭柯。敛翮闲止,好声相和。”顿觉连心也淡远了许多。

住在乡间的好处,是一年四季都能听到鸟鸣。春天是燕子、喜鹊、麻雀、斑鸠、野鸽子,当春意萌动,大地泛绿之时,它们仿佛一夜间挣脱了冬天的羁绊,同植物一起,从大地中生长出来一样,突然间冒了出来,不惟族群变大,连叫声也响亮了许多。这其实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因为,这个季节正是鸟雀的繁殖期,它们又要筑巢,又要喂养后代,日日忙碌,飞出飞进,飞高飞低,人们看到它们的身影就会更多一些,听到它们的鸣叫声也就更多一些。事实上,除了燕子外,这些鸟儿冬天里也是生活在我们周围,只是冬季里,它们为寒所逼,外出活动的少,人们见到它们身影也就少。夏天呢,则是白鹭、布谷鸟、野鸡的世界。在成垄连陌的绿油油的稻田上空,一只只白鹭在翩然地飞翔着。它们飞翔得很低很慢,有时,翅翼几乎都要掠上水稻的梢尖了。而布谷鸟呢,它们似乎只在云中,在林间鸣叫,我们只是听到它们的鸣声,很少能见到它们的身影。年少时,我曾在乡村生活了十多年,但至今不知道布谷鸟长得什么模样,只是后来从一些图片中,才看到过它的形象。野鸡夏日里见到的倒是很多,在野外散步,冷不丁地会从麦田里,或者河滩上惊起一只两只的,它们一边雊雊地叫着,一边拖着沉重的身体,惊慌失措地飞离。至于秋天呢,除了上述的各种鸟儿外,大雁的鸣叫声,是这个季节里最常听到的了。它们排着一字形,或者人字形的队伍,一边“嘎咕嘎咕”地长鸣着,一边飞过高远的天空,往往惹动人的一腔愁绪。每逢雁阵从家乡的土地上飞过,我都会驻足观望半天,也会怅惘半天。怅惘什么呢?是惆怅岁月的流逝,还是少年的绮梦,或者一个游子对故园的哀愁,我说不清楚。也许,兼而有之吧。吃柿鸟也是秋天里一道风景。一般是到了晚秋,水稻收割,玉米掰过,大地已播种上了小麦,柿子已开始成熟时,这种鸟就成群结队的飞来了,它们一边咋咋啦咋啦地欢叫着,一边飞临到一棵棵柿树上,疯狂啄食通红的柿子。每次吃柿鸟来到,家乡的柿子树就要遭受一次浩劫。但家乡人似乎并不恨这种鸟儿,他们坚信,天生万物,有人吃的一口,就有鸟儿吃的一口。甚至,如果有一年,吃柿鸟晚来,家乡人采摘柿子时,还会特意给树梢上留上四五颗,以供这些晚来的鸟儿食用。冬日里,麻雀和喜鹊是这个季节里的常客,它们或瑟缩在枝头,或在旷野上蹀躞、觅食,连叫声听上去也是凝滞的,没有春夏的清亮,似乎是被冻住了一样,看上去有些可怜。一年四季,我在村外散步,总能看到这些鸟儿的身影,也能听到它们不同的鸣叫声。

风自南来,风自秦岭山脚来,吹拂着家乡土地上的庄稼、草木,也把一声声鸟鸣送入我的耳中,送入我的心里。


  • 上一篇:白芙蓉石章稀见
  • 下一篇:从读者到“粉丝” 从受众到作者 我与《甘孜日报》的不解情缘

  • 本文地址: http://www.kbcmw.com/html/wh/kcwh/10284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