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24年09月05日
◎綦德周
拂晓时分,我在睡眠中正梦见父亲用多功能木工平台刨、割长短不一的各种木料。忽然,窗外一阵卖粽子的喊叫声搅了我梦境。梦初醒,才意识到父亲辞世已经整整10年了。
父亲从小拜师学艺,刚满18岁,木匠的各种拿手活就成熟在胸。到30岁就已经是四邻八舍有名的高手木匠。
父亲干木工活第一次给我留下很深印象的是给生产队做一辆骡马车。那年夏天,生产队长安排两个社员帮父亲用大锯把准备好的圆木干杨槐树桩阔成薄板。接着,父亲就用竹尺、墨斗打上墨线。先是用不同型号的锯割、截;然后就是用刨子刮刨,再用凿刀开卯凿榫。几天下来,一辆崭新的骡马车就做好了。第二天,生产队长自己押车,让大伯套上两匹枣红马,用这辆新做的马车去公社驻地的供销社煤场拉了6坛子氨水。一路上引来许多羡慕的眼光,生产队长着实风光了一把。
村里老少爷们说父亲是性情中人,重道义,愿意帮人。再就是,父亲木工活讲究精细,很受百姓推崇。所以邻里百家谁家有什么木工活都愿意找父亲帮忙,而父亲也都是满口应承,从不拒绝。一般来说,谁家安张铁锨、打架梯子、割条扁担、做个马扎等小木工活,父亲都是瞅早上、傍晚闲散时间帮人家做好。如果是谁家建房装梁、做门窗、做家具、做牛马车等费工多的木工活,就得专门拿出几天时间带上工具去主人家,帮上几天工。在生产队年代,有人提出替父亲出工挣工分,让他来帮自己干木工活。父亲笑着说,都是乡里乡亲的,换工像什么样子?咱用不着。就是这样,一个120多户的村庄,新建房屋的梁、檩、门窗都留下了父亲的“手印”;大多数家庭的结婚家具、农耕用具也都是在父亲的手掌抚摸下诞生于农门的。
木工是一门手艺。出了名的木匠在那个年代一年四季都忙得很。父亲的脾气是,只要有人需要自己帮忙,从不推辞。他还对我说过:“人家走进咱这个门不容易,让咱帮忙是觉得合适。不合适的话就不用来找咱。”那年初秋,父亲白天正给三个生产队做播种小麦用的三角耧,需要数量多,费工也多,时间紧得很。父亲一天忙下来,健壮的身体也累的骨头都要散架。
恰在这时,邻村一个单亲女孩和母亲用小推车推着两块木板来找父亲,说是女孩准备一星期内出嫁。原本打算买两把椅子,可家里钱不凑手,只好求父亲给她做。她又补充说,工钱等年底再给。父亲得知她母女俩生活拮据,一点也没推辞,当即答应在最短时间内做出来。就这样,父亲白天给生产队做播种耧,晚上借来汽灯在自己家木匠屋里加班做椅子。结果,两项很着急的事都在约定期限内完工,皆大欢喜。
这些年来,虽说父亲离世,但我还是经常回家看看父亲的“木匠屋”,里面锯、斧、锛、凿、墨斗等工具仍然一应俱全。父亲当时就是用这些工具做出了一件件木质成品,完成了一桩桩量大质高的木匠活。这都是他用自己心血和真情打造的艺术佳作,更是他那宽阔胸怀为左邻右舍奉献出的爱心。
如今,卖粽子的叫声再次回响在耳边,让我追忆起父亲在世时的点点滴滴。我深深地感到,父亲虽然只是一位普通的乡村木匠,但他那种乐于助人、精益求精的精神,却是留给我们最宝贵的家教。他用自己的行动诠释了人生价值的真谛,将爱和温暖传递给了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