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在若琉璃一般庞大而繁华的都市中辗转流离多年，终于又复归故城。城旁山间的葱葱莽林遮蔽了整个生命。于窸窸窣窣的青色树叶切割出的细碎阳光里我摘了野花一株，将它轻轻放在青石阶梯的旁边。花色纯白。岁月与故城岿然不动。
                                                                 ——写在前面
    彼时在故城的街上逡巡。三月的黄昏有淡金的斜阳流泻在路面与河中，夹杂着浪涛潺潺流至北边。归乡半年，生命的波澜也渐渐趋于平静。悲与喜，苦与乐的陈年佚事，都埋入日复一日的云翳之中，不再提了。风声乍起，将我的神思吹向远方，直至起始之处，一页页浏览小城与我的大小瓜葛与若即若离。
  就这样沿着河岸的石栏时走时停，突然觉得我与故城的分合极像一场倾城之恋，流连婉转至不可说。尔后又偷笑这矫情形容的不切实际。但隐约之中，却并不反感其中的真切情动。
    所以常说往事如歌，倒也并不为过。
    一年之中仅有两个月的探望总在仲夏。近六个小时的行程，一路的青翠山水，静静从车窗外流泻而过。像是用胶卷放映的帧帧回忆，映着我单薄的流年。每每将至，故城都阒静地伫立彼方，行至城内才渐渐人声嘈杂。拖着行李气喘吁吁地进门，窗外已华灯初上。简单地做几盘菜，吃完出门小憩，霓虹下柳枝的剪影亦是不错的景致。
    时日和故城一样安宁。每每离去，都甚羡其中生活清净。朝与山林同起，暮随河谷共眠。再没有比此处闲居更惬意的事。
    七月流火的时节，果真狼狈流落至此。时间的倏忽而过昭示我的失败不复重来。于是夜里我面对令人欢喜的灯火，走一段路，觉得心境和现实同样荒凉胜过悲哀。抬头，遍空的繁星落满一身。夜中万家依旧，天地森然。惟有埋身进故城的清朗月光，才足以心怀慰藉。
    渐惯于身处故城的生活。清清静静的日子，晨起可见朝阳初起。早餐；上课；课间在走廊窗口翻看文字；死命刷题；下雪的时候觉得身处电影；晚自习的间歇去操场跑步，或直接回家，喝一杯水又匆匆离去；寂寥时诗心不死，用本子或电脑写文；偶与故人闲聊，过后仍觉心花怒放……
    有时觉得这样苦难中的生活，每一步皆是修行。所以抱着深心乐观去享受，并且祈祷数年之后，可以藻雪精神，丰盛过活。
    前年的七月我写了《纤言》，以它来纪念对于彼时的自己，属于远方的故乡的气息。一年半后，行走在这样的气息中，我终与生命半疼半喜地拥抱。像是看到的一句文字：“我想，那道拱门一定藏有一座世界的回忆。”
    这便是了。生命的千山万水，总有一处小城坐落其中。因而我心心念念着有关乎它的过往与将来，只因城中有招引与燃烧的悲喜。于是，无数个日夜之后，总会冥冥地又在转角处相遇，互相寒暄几句，生息丰溢的杯碰在一起，声音清脆悦人。
    所以恋一座城，以作我流离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