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17年01月13日
■雍措
黑桃树下,一堆闲人像马蜂窝一样围在一起吹牛。
一只母鸡,招摇过市的从大伙儿眼前晃着红屁股,“咕蛋儿,咕蛋儿”的跑进草窝里。
有人戏谑:“张瓜子,你老婆给你下第一个蛋时,是不是也这样跑的?”
大伙儿一阵哄笑。张瓜子女人第一胎生产的样子,跟每个人都亲眼看见过一样。
女人是外地人,大屁股。
张瓜子的阿奶第一次见到女人,就偷偷把张瓜子拉到墙角边,告诉他,要想把张家祖宗的香火传得更旺,就靠这女人了。
当时,张瓜子二十五岁,不懂的事情远远超过他的年龄。阿奶说,屁股大的女人旺夫,关键是地肥,再烂的种子播在上面,长出的苗子,都是壮壮的。
张瓜子托村东头的王二娘,去牵红线,许诺,只要事情有了好结果,房梁上肥得流油的猪脑壳就归她。
王二娘凑近张瓜子的耳朵,呼出的热气都带着笑意:“此话当真?”张瓜子点点头。
王二娘咕咚一声,咽下口水,起身走出门槛,身后扔下一句话:“瓜子,你就等我的好信儿吧。”
事情没两天就成了,王二娘坐在灶门边,把她说给女人的话重复了一又一遍,说得天都暗了下去,还舍不得离开。张瓜子实在瞌睡,就说:“要不明天再来?”王二娘有些尴尬,犹豫着起身,要走出堂屋门槛时,笑嘻嘻的指着房梁上的猪脑壳说:“看,看,看,你家那死不下去的猪眼睛,看得我心里,毛躁躁的。”
张瓜子这才记起自己给媒婆的许诺,急忙搭起板凳,把猪脑壳取下装进背篓,让王二娘背回去。王二娘一阵风似的消失在黑夜里。张瓜子“嘎吱”一声关上木门,把黑夜关在了门外。
一个猪脑壳换回一个大屁股老婆,张瓜子觉得结婚这事儿,还没有他爬核桃树、赶马蜂窝难。
过了半月,请来八桌客人,摆上八桌九大碗,张瓜子和大屁股女人的婚也算结了。
好长时间,张瓜子过得稀里糊涂的,特别稀里糊涂的时候,他揪一下自己的脸,自言自语的问自己:“我张瓜子真的结婚了?和大屁股女人真的结了?”
女人在猪圈里忙活着担粪的事儿,粗声粗气的叫着张瓜子。
张瓜子边往猪圈走,嘴里边嘀咕着:“结了,结了,那大屁股女人和圈里的黑猪都是自己的。”
大屁股女人有了身孕,前面圆鼓鼓的肚子和后面的大屁股疯长起来。阿奶看见,得意的说:“看那疯长的肚子和屁股,像给庄稼施了肥一样,多带劲儿。”
再烂的种子播种在肥地里,都会长出好苗子。这句话,响在张瓜子耳边。不过他固执的想,那不是地好,是自己种子好。
大屁股女人要生产的那晚,天上没有星星。女人翻来覆去的在床上打着滚,滚得头发乱得跟鸡窝窝一样。女人大骂着张瓜子:“你这狗娘养的,都是你害得老娘现在这样,我操你张家八辈祖宗,操你张瓜子,痛死我了,老娘不生了。”
大屁股女人的叫骂声,透过被风吹烂了的窗户,传了出去,响在凹村上空。
张爪子满头大汗,急忙找来很多衣服,去堵那扇熏得黑黑的窗户。
“你这死鬼,有时间堵窗户,还不如拿些破东西,来堵一下老娘的痛。”大屁股女人说这话时,竟然从床上跳了下来,厮打起张瓜子。张瓜子被女人抓得变了样,蹲在门背后,呜呜哭起来。
女人在屋里痛得跳来跳去,最后躺在了坑坑包包的泥地上,晕了过去。
张爪子急忙去找村里的接生婆,接生婆和阿奶将大屁股女人抬到床上,张爪子忙里忙外,端水送布。“生了,生了,是个带把儿的。”接生婆说的时候,张爪子急忙丢下手中的水瓢,去看娃儿。
娃儿眯着眼睛,小手和小脚子在空中胡乱地比划着,像要抓什么东西,却终究没有抓住。
“会不会是个哑巴,怎么出来这么一会儿了,不哭一声?”接生婆说完,还没有等张瓜子反应过来,就将娃儿的双脚提在空中,屁股上啪啪两下,一声啼哭从半空中传了出来。“不是哑巴,不是哑巴?”阿奶松了一口气。张瓜子也附和着阿奶说着:“不是哑巴,还好不是哑巴。”然后,用手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子。
大屁股女人第二天才醒来,醒来的时候,她恢复了平常的粗声粗气。
“张瓜子,你家女人什么时候,再下第二蛋,到时提前通知我们一声,我们好趴在窗户上听听,她是怎样打骂你的。”逗趣的村人,坐在张瓜子的旁边,笑着撞撞他的胳膊。
张瓜子一脚踹开脚下的小石子,头也不回的去找泥水匠,回家封上了那扇熏得黑黑的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