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备姑娘。

   ■牟子 文/图

   行走在驿道上的人们啊，

   到了奎容千万别看那里的树林，

   谁要看了那里的树林，

   今天一定要走夜路，

   因为那树林美得像竹子。

   行走在驿道上的过客们啊，

   到了古老的井备寨子，

   千万别看那里的姑娘，

   谁要看了井备姑娘，

   今天一定走不了路，

   因为井备的姑娘太迷人。

   古老歌谣这样传唱。

   历史上，井备是丹巴通往康定的必经之路，在丹巴人和来往过客的心目中井备是一个美丽而迷人的地方，这里的姑娘漂亮，这里的风俗奇特。

   至今丹巴的老人们还在讲着井备美女的传说：在土司年代那会儿，丹巴的土司们都以能娶井备美女作太太为荣，但是能得此殊荣的并不多。人们常说，数一数井备有多少柏树，就知道出了多少个土司太太。娶了井备美女的土司都要在井备寨子里栽一棵柏树，表示土司与美女的爱情千古不变，松柏长青。当然，这也是土司们的一种炫耀。多年来，丹巴人传说井备女子最漂亮，可这些年很少看见井备女子出头露面，井备布姆今何在？怀着一颗探究的心我踏上了去井备的路程。

   乡政府特别找了最熟悉当地情况的乡干部拥中登增陪同，拥中登增是牦牛村人，个头高大，我称他大汉，在平素的印像中他是一个不太说话的人，可这一次我才知道他不单爱说话，而且十分风趣幽默。

原来在去井备的大道上，有一座很有特色的木质伸臂桥横跨在牦牛河上，这里曾是丹巴至康定的驿道。不知什么时候那一座很有特色的伸臂桥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铁索桥，在上游一公里多的瓦厂坪还有一条简易的铁索桥，从这里上井备要直捷一些，我们选择了这条路。路陡窄难行，还要爬许多的地梗子，可有拥中登增一路给我讲着井备的传说，路途轻省了许多。传说：古时候，在牦牛河一带有一个规矩，在百花齐放的五月，长到十三岁的姑娘都邀约在一起，离开村寨，走进远离尘嚣、风光最美的森林中，每天在鲜花丛中与花为伴，唱歌跳舞，同鲜花一起度过最美好的花季。当鲜花开始凋谢的时候，姑娘们开始逐渐减少饮食，鲜花凋谢得越多，姑娘们吃得就越少。起先是每顿喝三碗酥油茶，吃三条匙糌粑，后来是每顿吃两碗酥油茶两条匙糌粑，再后来是一碗酥油茶一条匙糌粑。接着是由三餐减少至两餐，由两餐减少至一餐，直至什么也不吃。天气越来越冷，时光越来越短，山里的花凋谢光了，姑娘们躺在粉红色的花瓣上，让她们的青春和生命与鲜花一起凋谢枯萎，长眠于大山深处的花树之下。

   我说，这是多美好的故事，姑娘们希望她们永远像鲜花一样美丽、纯洁，所以她们宁肯让自己的美好青春与鲜花长眠不醒，也不愿意让自己的红颜衰老人间。可是，姑娘们都在豆蔻年华的小小年纪就跟鲜花一起凋谢了，那么现在牦牛河一带这些美丽姑娘和英俊小伙子们都是从那里来的啊？

   拥中登增笑了，他说故事还没有完，当年有一位叫班玛夏姆的姑娘，班玛夏母是“莲花仙女”的意思。她与寨子里一位小伙子相爱至深，留恋人世间的美好，禁不住青春爱情的诱惑，决心选择活下去，不愿意与鲜花长眠。班玛夏姆是给姑娘们分配糌粑和酥油茶的领头人，到了山里，给姑娘们分配酥油糌粑时，每顿她都要多偷吃一条匙糌粑和一碗酥油茶，当姑娘们都与鲜花长眠时，班玛夏姆这位“莲花仙女”还活着，她走下了山，找到小伙子结了婚，两人一起生儿育女，以后他们就再也不让自己的女儿在五月的花季里到大山深处与鲜花共凋谢了。

   听着故事，我们不知不觉就进了寨子，人们都到地里干活去了，如果不是节假日或人们聚会的时候，很难看到一个人，就更难看见一个美女了。藏寨在这时候总是静谧的，只有躲在树叶下的鸣蝉弹奏着它那单一而又悠长的乐声，看着层层叠叠的藏楼在一派安静祥和的气氛中倒是像进了世外桃园似的。井备的房屋很少是古老的，可寨子的原始格局没有动，房屋的原始格局也没有动，走进他们的锅庄我就觉得像走进了历史。原汁原味的藏房和锅庄，有点与世隔绝的味道，我想这也许是保留着原始风貌的原故。

    几个小男孩爬在寨子边的路口打弹子玩，弄得满身是灰，树枝筛漏下的太阳光照着小脸蛋，红喷喷的，充满了活力，我忍不住给他们拍下了两张照片，这也是我此行拍的最满意的照片。

    在生产队长家楼上，拥中登增指着寨子最上边那一棵古老的柏树对我说，这就是第一个娶得井备美女的土司栽的。我遥遥望去，那柏树又高又大，历史是够久远的了，很难猜想这是那一个年代的“作品”。

   拥中登增告诉我，2月15的庙会和4月15的烧香会是最热闹的时候，那时全寨子的男女老少都要参加，其实从2月15开始的一个月多月时间里也是当地的女儿节，是青年男女们追求异性朋友的日子，到时姑娘们会邀约在一起，喝酒唱歌，小伙子们会来对歌求爱，男女以喝酒对歌的方式传递爱情。一旦相爱便会双双逃离，或到森林中，或到远处亲戚家躲起来，男方的家长会出面向女方赔礼道歉并求婚，等到双方家长认同，这桩婚事就算搞定，逃离的青年男女才回到家中举行婚礼。这就是铙有风味的井备民俗“私奔定情”。

   我问拥中登增，为什么相爱以后一定要采取逃离这种方式。他说，大概是过去遗留下的一种风俗吧。

   这让我想起了那个“莲花仙女”班玛夏姆，这种私奔定情的民俗，应该是刚才那个故事的结尾：班玛夏姆从凋谢的花树丛中走下山，便跟她的情人一起双双逃离，直到父母认同后才又回到寨子里举行婚礼，以后寨子里便有了这种私奔定情的民俗。

   雍中登增和生产队长讲，过去往来客商和行人都要在这里耽延，美丽的姑娘始终是吸引过客的一块磁石。男过客们看到美丽的姑娘总是恋恋不忍离去，总想与姑娘们粘糊，姑娘们也乐于与男过客们的玩笑，于是大家便在一起“疯”。姑娘们抬了男人筛糠，男人们只好求饶，请姑娘们手下留情，自己拿出钱来买酒招待姑娘们，以表陪礼。久而久之，便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过客们总要跟姑娘们闹着玩笑，总愿意拿出钱来买酒招待姑娘们。

   当年井备姑娘的美名之所以流传，那是因为那时井备是行人往来的要道，井备姑娘也就有许多向外地人展示自己的机会。

   我问生产队长，井备美女都上哪儿，希望能为她们留个影。他说，都打工去了，后来他指着一家人说，那家有一个美女在家，他站在楼上千呼万唤没有出来，我们只好作罢。

   队长和支书送我们到了西北的山梁上。我心里怅怅的，正在这时一位年轻妇女背着背篼走了过来，长相清秀，我赶紧按下相机快门，她欣然一笑。我上前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叫班玛夏姆。

   我说：“班玛夏姆——莲花仙女，你就是那位偷偷多吃糌粑和酥油茶，从山里回到人间的莲花仙女。”

   她不解地望着我说：“你说的什么我不知道。”

   大家都笑了起来，她也不知所以地笑了起来，脸涨得通红。村官们这才对她作了解释，说这是一句玩笑。莲花仙女，班玛夏姆，在我们走到村口时最后出现，给我们一个惊喜，填补一段遗憾，也不虚此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