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所在的位置:康巴传媒网 >> 文化 >> 康藏文化 >> 浏览文章

听油大行中人说牛尾汤

甘孜日报    2017年06月08日

1997年水井子边上的牛肉市场。

川滇交接的乡城县大雪山。

    ■龚伯勋 /

    当年康定县搞“一批双清”,特地选在雅拉河边上康定县商业局的屠宰场办了个以“催肥”为目标之一的“学习班”,其意就是要在这里将一些“不够秤”的“5.16”“三老会”对象,“一批二斗”挤“材料”,像屠宰场催肥猪一样“展”够秤。所以炉城人将它戏称为“喂大”。

    时间混得行快,一恍就过了大半年。“喂大”后期,材料已“挤”得差不多了,且政治形势也发生了变化。于是对学员们“管理”也随之放松了。大伙为了混时间,天南地北无所不谈,且行动亦随便起来。

   屠宰场每天都要杀猪宰牛,“学习班”近水楼台先得月,头蹄下水堆满伙食团的案桌,烧卤炖炒,任君选择。对此,大家并不满足,最感兴趣的还是那牛尾巴。

   秋去冬来,正是这屠宰场宰牛的旺季。眼看“宰把手”们把牛一杀翻,学员们就争着去弄牛尾巴。将之当为一大乐事。

   打箭炉一带,古称“旄牛国”,各部落就是以牦牛尾巴为旌的。“同学”们并非想过把“酋长隐”,只是利用这难得的机会,趁便多做些牛尾掸子,一来供自家用,二来馈赠亲友,再说也好打发那无聊的日子。一时间“学习室”成了制作牛尾掸子的“作坊”,“学员”们各自从柴禾中挑来根根硬杂木,削刻成或方或圆,或粗或细,有棱有角的掸把子,将条条沾满血污的牛尾巴洗涤干净,剥去尾根骨,楔根把子,用小钉子密密实实钉好,一个或白、或黑、或黑白相间的篷松发亮的牛尾掸子就做成了。这牛尾巴也有讲究,犏牛、黄牛尾毛少,属下品,这是因为那犏牛是黄牛与牦牛的后代,体壮力大,可尾毛不佳;阿角牛的尾巴将就,它们是犏牛和牦牛的子孙,个头小,可怜兮兮的,是令人“同情”的“弱者”,只尾毛还勉强;惟牦牛尾巴毛长毛密,洗出来一大篷,再配上根银木棍儿削刻成的若象牙般的掸把子,美极了。至于那宰杀前尾毛就被人剪过的,不管是什么牛身上的,都短秃难看,这就没多大取头了。

   一些“同学”一大早就起来,跟着剥皮师傅的屁股转,牛一倒地就厚着脸皮讨牦牛尾巴。有个姓刘的“排长”更霸道,仗着自个是“学习班”的干部,牛刚倒地,不等剥皮就一刀把尾巴砍走,气得宰牛师傅追到办公室找他理论。

   宰牛师傅们,除了把一只只牛胆摘下来,将胆汁挤在肚大口小的瓦坛子中,说是供上海的药厂拿去充牛黄制药外,还爱将剥出来的尾根,几根一束扎成把把,拈回家卤来下酒。那尾根,炉城人叫做“秋根”,用它熬成的牛尾汤,是道鲜美无比的名菜。“同学”们都想从师傅们手上“编”上几根尝尝。可到手后咱个也做不出象样的味道来,不是一锅腥臭的黑汤,就是一堆很难咬的硬骨头。怎么办,百十号“同学”,来自各行各业,准有烹饪高手。对了, 该去找一排那位姓师的“同学”好好讨教讨教,切磋切磋,于是一时间又兴起了一股研究牛尾汤之风。

   “看,我今天弄到了一把!”“我也拿到了几根。”这些个“牛尾”到手的“同学”, 好不得意。此刻,免不了将那“痨食子”拿到在“油大行”头混过的“师哥”面前晃晃,为的就是想从他口中“掏”出点料理此物的“真经”。于是“牛尾汤”之研究,自然成了一些“同学”“学习研讨”的一个“课题”。

   “师哥”不愧在“油大行”混过,而且还多少晓得点儿“西餐”之道。他将那“货”拿过来嗅嗅看看,打量打量,作出“嗯,还新鲜”的评价之后,那话匣子即打开:“你以为那碗汤那么好做么?学问大哩!先说那料,一定要新鲜,清洗也马虎不得;再说那锅,不是随便啥子家伙都要得,只有荥经沙锅那样的土罐儿熬出的东西才合格;好生记着,还有一点过精过脉的,就是要勤打泡子细过滤,泡子打不干净,血渣儿混在里面,那汤咱个不黑?所以打过泡子之后,还得用滤布滤一道;接下来,就是火工了,加足汤,烧开后即用文火慢吊。”再下来他就不深说了,至多说句“最后就是配料了。配得好,那汤色若奶汁,鲜香不腻。”之后就再无下文了。至于何时下料?该配些什么料?“吊”的“火候 ”如何掌握?这些,就只有按照你自己的口味和各家的条件,在实践中去解决了。后来才晓得,这位“师哥”也不精道,真正掌握这“绝窍”的,还是那位在牟兴斋店里干过多年的那位姓张的老师傅。

   大雪山上品松茸

   甘孜州不少地方如东路的雅江、九龙、康定的沙德地区和南路的乡城、稻城都出产松茸。松茸就是当地人说的青杠菌。如今松茸已被“炒”成山中珍品,身价愈“炒”愈高。这尤物的确味美,我走遍“三江”(雅砻江、金沙江、大渡河),多有领略。

   那年我们到九龙采访,县上的同志将两位记者安排在县委新落成的小楼上住。第二天早晨,一开门就见门口上摆了个展新的小撮箕,里面放了十来个刚出土的新鲜青杠菌(松茸)和几个大青椒,一打听方知是彝族书记的夫人特地送来的,请贵客品尝珍贵美食,是当地彝族同胞的心意。我们打心底感谢主人的盛情,也足见这松茸在当地群众心目中是视为山珍的。

   主人知我们已见到她请客的礼物后,随即亲手送进厨房,请大师傅做出来,请记者尝鲜。品尝到如此真心珍馐,真令人终身难忘。就是到了内地,有时还托朋友带点干货出来解解馋。

   青杠菌(松茸)吃法花样多多,有用他顿鸡的,有用来烩肉的,有和海椒一起干炒的,甚至有在子木灰中冒熟后撕起粘盐吃的,唯独在大雪山上品到的青椒腊肉烩松茸,方领略到了这道山珍特有的美。

那是1980年秋,我们在乡城采访。很想顺前往云南的中甸等地造访造访,因而有幸到了川滇交界四川一侧的乡城县的大雪山。站在大雪山道班的山嘴上往前面的一条山沟望去,眼前一派沟深林密,云蒸霞蔚景象。道班上的同志告诉我:云南省著名的“雪山雄鹰”七林旺丹就住在这条沟里。对此没多大兴趣,最吸引我的还是大雪山的风光和物产。

   大雪山地方盛产松茸。盛夏八月,正是松茸出土的旺季。我们走进大雪山道班,就见一稍萁刚从山中採回的松茸摆在食堂的案板上。那位年约半百的大师傅,视远道而来的记者为稀客,定要露一手。只见他围腰帕一拴,取出一刀洗净的老腊肉,如耍魔术一般眨眼就片成一盘厚薄均匀、大小适度,晶莹剔透、肥中带瘦的肉片儿,那刀工好生了得;接着抓过几个大青椒,依旧切成肉片大小,放在一边;再切蒜片一小碟备用。最后才是将松茸开片,这东西不能过早动刀,切好就下锅,方能保其鲜。

    备好料,下步就该他亮火功了。只见那师傅先将青椒片下锅稍煸加少许盐去生后铲起,接着便将腊肉下锅爆炒,起灯盏窝就打住(炒过火肉就变焦,万万不可),赓即将松茸片倒下锅与腊肉一起翻炒,只加蒜片不加水,再配上去生的青椒,爆熟即成。一大盘鲜香的干炒松茸,色香味俱全,一上桌就令人垂涎欲滴,筷子一举,口舌生香,回味无穷,给人的舌尖留下深深的记忆。

    你道那厨师有何来头?后来方知,此人解放前是成都一著名餐厅的首把大厨,因有“历史问题”,才将其“发配”到乡城养路段的。养路段平时将他放在离县城远远的大雪山道班,到县上要开什么大会时,才让他进城发挥“一技之长”。

    在大雪山上能领略到如此高厨的手艺,算是缘分吧。


  • 上一篇:走出凋谢的“莲花仙女”
  • 下一篇:雅砻江河畔的白杨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