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17年06月15日
■孔银姣
绵绵不尽的雨,在天地间落下,在时光中飘散。
大地上升起了淡淡烟雾,野外的一切都是湿漉漉的,湿漉漉的房子,湿漉漉的树,湿漉漉的街道,湿漉漉的车辆溅起晶亮水珠。这正是“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早春。天地空蒙一片,桃子树、石榴树还有许多枯黄了一冬的树木,在这个初春的雨季里,像是噙着泪珠在等候着花蕾和绿叶的到来;几畦菜地也是湿漉漉的,青青的白菜在寒风吹拂下婀娜摆动,干净得像是欢庆节日的孩子们。
在这样万物潮湿的雨地里,也有些东西不是湿漉漉的,那就是这些跳跃在菜地边的鸟。鸟的羽毛还是和晴天时一样,看不出被雨淋湿的样子,它们低头觅食,啄了几口又在菜地边悠闲地蹦跳着,一会儿飞到了旁边的桃树上,一会儿又落在我家院墙上。这些鸟一拨又一拨,三五成群,一会儿是麻雀,一会儿是喜鹊,一会儿又是八哥。我最喜欢的还是那种灰色的斑鸠,我总想走近它们,好想捉一只捧在手里,我想抚摸它柔软的羽毛,看它睁开的小眼睛,可是我每次还没有走近,它们就立刻飞走了。它们一如既往的优雅自信和悠闲自在。它们是怎样巧妙地避开这些雨的?它们比人更有生活的智慧吗?
当一个人走在尘埃里,是多么渴望能有一场绵绵细雨,雨季会让喧嚣的世界暂时安静,会让满面尘埃暂时落下。在这样绵绵不尽的雨季里,打开大门到野外去走走,别有一番意境。想起古人的“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古人描述的意境,随着时光飘散了,我们已经看不到,我们只能看大路上的车辆,那不断鸣叫的车好像从没歇息过,它们就像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总是不停地奔驰。
在雨天里撑着一把雨伞,缓缓穿过雨雾,细细的雨丝顺着伞的斜面流下来。就这样在雨中行走,可以走进一个与晴天不一样的世界,可以走进一个别人看不见的世界。每个人都会有被雨淋湿的经历吧?蒙蒙的雨雾,晶亮的雨丝,雨中湿漉漉的植物,远方升起的袅袅炊烟。那些在雨中飘散的时光,会随着雨季的到来,再一次回到我们面前。
许多年前我在新仓的烟店粮站上班,每到雨天粮站就没事了,我独自撑着一把雨伞沿着长河坝,走十几里小路去看儿子,那时儿子放在我母亲家,雨天就是我和儿子的节日。那条雨中的长河坝,在雨中溅起波澜的河水,河坝上被我无数次践踏过的小草,长河两岸含烟如黛的远山,粉墙青瓦的农舍,都像一幅幅水墨画在我眼前呈现。后来儿子带在身边了,儿子渐渐长大,多少个这样的雨季,我儿子从未要人接送过,都是他自己勇敢地骑着自行车上学,那些被雨淋湿的经历,是否偶尔也会从他的记忆中跳出来?尽管他如今上下班开着车不再被风吹雨打,但有形和无形的雨仍然会不期而至。
当命运中的暴风骤雨倾泻而下的时候,我们常常无法躲避,那种被击中的颤栗,喜悦和悲伤,会在生命中长久地留下痕迹,但暴风骤雨总是短暂的,一切风暴都会慢慢平息,变成绵绵不尽的雨季,那潇潇细雨,一年又一年,总是安静地飘落在我们不能触摸的地方。
雨季的夜晚会有一种淡淡的伤怀之美,黑夜里,一个人静坐窗下,听雨滴落的声音,仿佛能嗅到雨水清新的气息,有润物无声,也有电闪雷鸣。雨点打在窗外的树叶上,树叶发出低吟,风吹过的声音,风和雨在黑暗中喃喃絮语,还有那些植物们,它们在倾心交谈,说着它们自己的语言,在这样的夜晚,我们可以安静地回到内心,让一个雨季就这样慢慢结束,让万物在雨地里慢慢生长,我们就这样静坐无眠,渐渐老去。